继父此时也起身,奇奇更揉着一双惺忪的睡眼,茫然地站在卧房门口看着这幕奇景。陈静言回到房间去拿手机打电话。
“喂,你搞什么呀?我们怎么突然要搬家,住到你们盛世的小区去?什么?我爸也要搬?他也有套新房子?
“我知道你是开发商,你有钱,你一手遮天!但事先都没有问过我们意见啊,甚至都不通知一声,就叫我们收拾细软住新房,未免也太任性了吧?
“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愿意!”
任她噼里啪啦说了一通,盛桐那边始终只是笑笑的。听动静不对了,回过头一看,母亲竟然指挥着继父和奇奇在收拾东西了!
“妈,你干嘛?”陈静言急了。
“刚才我问过搬家师傅了,”母亲拿手压了压飞翘的卷发,喜不自禁,“长滩花园是n市最高档的小区,而且啊——还带裕华中学的学位!那么问题来了,你弟弟马上要念初中了不是吗?”
难怪有句话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陈静言此时遭遇母亲的变节,任她再出淤泥而不染,也无力回天了。
幸福是什么模样呢?
是坐在自行车后座,阳光暖暖地照着,薰风微微地吹着,树叶哗哗地摆着,闭上眼,跳荡在眼皮上的光斑,愉快又晕眩,但又不忍心睁眼,因为睁开眼,立即消失不见。
“又开学了,这学期打算做什么?”
“学习啊,争取拿奖学金;和顾冬说好了,周末还在她家餐厅打工,其他时间再做点别的兼职,要赚学费和生活费嘛。”
“不准!”
“什么?干嘛不准?”
“不准你再做那些事?浪费时间!你应该多读书、生活、旅行,做真正喜欢的事,不要浪费自己的才华。上次的话剧就很不错啊。学费什么的,不用你担心。”
“哎呀不要你的钱啦,不要不要!”
“为什么?”
“上次房子的事还没说你呢,又想怎么着?包养我呀?难看死了!不要不要就不要!”
回学校报到的火车上,盛桐和陈静言愉快地斗着嘴。他何尝不知道她的敏感和坚持,用他的钱,回头先不说旁人怎么看,首先她自己这一关就过不了吧。
“好,等我们结了婚,你就不可以这样不听话了!听到没有?”
她抿嘴一笑,“再说吧!”
他将头枕在陈静言肩膀上,渐渐睡着。她不敢动,生怕一动,他就会醒来。
微微侧过脸去,偷瞄他的睡容。头发理得极短,露出饱满额头,眼睛在阴影里,睫毛微翕,是深潭上的蝴蝶扇翅,嚣张隆起的鼻尖下,薄唇只见一线,嘴角抿着,倒显出奇异的孩子气来。
窗外,江南小城的田畴水泽一闪而过,光线不停在他脸上变换。她举起手,遮住那刺目的光。
因为家庭的关系,他才变得那样理智和冷静,某些方面甚至有些霸道。其实内心里,也还只是个大孩子吧。睡吧,她心头一片柔软,至少这一刻,在我肩上,你是无忧无惧的。
多年以后,陈静言回想往事,发现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她内心生出强烈的保护欲,想竭尽所能,为他做一些事,帮他共同面对,这个残酷世界。
“又开学了,吃点什么来庆祝呢?”
“哎呀我说咕咚,你怎么还那样,就知道吃!好不容易瘦下去一点,又想胖回来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