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为何?&rdo;媚娘甚是关注。
&ldo;呃!&rdo;胡楚宾打了个酒嗝,揉揉胸口道,&ldo;张楚金、张越石兄弟与张文瓘同出英公门下,如今李义琰又任中书侍郎,眼瞅着阎立本已病重致仕,将来能补宰相之任者必是义琰,再拉来个张楚金,这都是一根藤上的。&rdo;
&ldo;阻他!&rdo;
&ldo;不行啊。&rdo;苗神客打量着他那份奏疏,冷笑道,&ldo;英公留下的这一派人皆出于并州,圣上早年王封也自晋地起家,再说娘娘何尝不是并州人?圣上信任他们,视之如东宫旧臣,您可不要因此事跟圣上冲突,静观其变吧。这件事不算什么,我这桩才有趣,任命高真行之子高政为沛王典膳丞。才刚赦回几日就往皇子府里钻,准是郝处俊的主意。不过恐是他与沛王……&rdo;他说话留了三分‐‐以众位宰相与李贤共事两年的交情,该任命必然事先沟通过,李贤答应要的。
他虽不点透,以媚娘之聪慧岂猜不到?心内不禁一寒‐‐好啊!我养的亲儿子,如今与我仇家勾勾搭搭,可恶至极!
周思茂也接过话来:&ldo;而今这几位宰相,我看最先要失宠的绝非张文瓘、郝处俊,反而是潜邸出身的李敬玄。&rdo;
&ldo;这又从何说起?&rdo;在媚娘看来,唯独能打交道的就是李敬玄,怎么他将要失宠呢?
&ldo;李敬玄本出身寒微,与李义府倒有几分相似。可他偏偏与赵郡李氏联宗,也是家门不幸,他原配荥阳郑氏亡故,后续弦卢氏,去年也死了,如今又娶博陵崔氏之女。天下七望他足足占了四门,这样的影响力当今圣上恐不能见容。&rdo;
苗神客不禁叹道:&ldo;其实李敬玄也是绝顶聪明之人,只是权势在手便犯了糊涂,到底还是跟李义府是一类人物。昔日董思恭科举受贿,王德俭恃宠而娇,其实东宫出身的这些人也不过如此。贤良有了权也就未必贤了。&rdo;
范履冰、刘祎之虽是处事慎重之人,眼见已有四人&ldo;下水&rdo;,也没法再硬顶下去。都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别人看自己不看,得罪皇后岂不大祸临头?没办法,也能硬着头皮读起各自的那份……转眼间,这间小小文馆俨然变成了政事堂,六人便如宰相般把一摞奏疏都解析了一遍,留待皇后裁决。媚娘心满意足地归拢奏疏,朗言道:&ldo;列位帮了我大忙,自今以后若有疑难之事还要咨询。放心吧,你等既分担宰相之事,便不愁日后当不了真宰相!不过还请列位慎言,这间屋子里的事万不可对任何人提及。&rdo;
六人做都做了,反悔也来不及,只能匍匐叩首:&ldo;臣不敢……&rdo;
&ldo;好,继续编书吧。&rdo;媚娘微然一笑,抱着奏疏出门而去。紧接着那十个宦官又走了进来,这次每人手中一只托盘,其中六盘是糕点水果等物,还有四盘却是缗钱锦缎。
媚娘踱出院门,又见一红袍官员也手捧着一只托盘,正老老实实跪在阶下,正是侄儿尚衣奉御武承嗣‐‐他二十多岁,相貌还不错,却因多年流放之苦身材瘦弱、面色灰黑,崭新的绯袍穿在他身上便如临时借来的一般。
&ldo;姑……天后娘娘……&rdo;武承嗣本想套套近乎叫姑母,却见媚娘面若冰霜赶紧改了口,并双手奉上托盘,&ldo;这是侄儿命织工连日为您赶制的新裙,您……&rdo;
话未说完媚娘抬起一脚,已将那件新裙踢开。武承嗣便如身上挨了一鞭子,吓得不住战栗:&ldo;孩儿……臣错了……&rdo;
&ldo;错了?&rdo;媚娘不耐烦地瞟他一眼,&ldo;你哪儿错了?&rdo;
&ldo;我……&rdo;武承嗣也不知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唯有连连叩首‐‐什么杀父之仇、流放之怨,他已经完全顾不得了。能活着回长安已是万幸,何况还当上这么高的官,大不了真的当牛做马伺候姑母,总比在蛮荒之地干活挨饿强吧?贺兰敏之殷鉴不远,怎还敢有半分忤逆?这条狗他不当,只怕武懿宗、武三思等辈还抢着来当呢!忍着吧。
&ldo;唉……站起来!&rdo;媚娘叹了口气,&ldo;窝囊废,我大老远把你找来难道就为几件衣裳?从今天起我要你挺起腰板、堂堂正正,得有皇家贵戚的派头。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rdo;
&ldo;是是是。&rdo;武承嗣人是爬起来了,但这腰还是直不起来‐‐从小担惊受怕,弯惯啦!
媚娘上上下下打量他半晌,怎么看怎么别扭。其实她根本不看好这个侄子,而且与他父积怨太深,但眼下需要有娘家人帮衬,又念及他多年来屡屡上书哀恳,就凑合了吧。想至此她谆嘱道:&ldo;你不要只顾眼前差事,多结交朝中大臣、皇家亲贵才要紧。这个差事不会让你干太久,再过几日我便提拔你为宗正卿。&rdo;
&ldo;我?!&rdo;武承嗣简直不敢相信‐‐宗正乃九卿之一,从三品,掌皇家谱牒及外戚事务,一般都是宗室担任,他哪有那资格?
&ldo;如今咱武家数得上的人只有你,圣上怜惜我家中无人,定会答应的。你上任后务必留心差事,争取能把皇室宗谱倒背如流。放心吧,富贵荣华不会少你,我还指望你能充我一条膀臂呢。&rdo;
武承嗣闻听此言,明明不让跪,还是忍不住跪下:&ldo;孩儿一定谨遵娘娘之命,绝不让您老人家失望。&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