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言万语凝在一个“快”字,何等喜乐、何等悲哀!
房中阴郁丛生,密密麻麻缠绕在三人心头。烛花开了谢、谢了开,无人在意。窗外雪停了,月光凉凉如水纯净,照不进这间小小的房。
三更锣鼓刚响,又有人轻敲门扉。
苏末艰难挪动已然坚硬的躯体,打开门,水凤便从门外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她一见到李容若与茶几上的什物,噗的跪地叩首,道:“少主,水凤回来了。”
李容若伸了伸久久曲着的双腿,又将腿盘起来。面容此时已变得沉静,语声亦随着面容沉静平和下来。他说道:“回来便好,我曾经还以为你只识得未央了。回来了,便准备动身与苏末一同回雨花陵吧。”
水凤呆滞片刻,重重垂头,轻声应道:“是。”
李容若正准备挥退二人,又瞧见茶几上那封还未拆封的书信,便将手仍垂放在膝上。只见暖黄的信封上苍劲有力的笔走龙蛇字样赫然印刻,他忍不住询道:“可是一场恶战?”
水凤抬头,似是仍心有余悸,语声微微不稳地回道:“是。太昊与未央损兵折将十一万,天华八万。”
“倒是多亏你暗度陈仓,否则以太昊与大曜一战后的劳兵疲将如何能胜他天华?”他微微一笑,似是忽而来了兴趣,续问道:“听闻赤鎏亦有相助?”
“是,卜季师叔与属下暗中联合于擎皇山外合围天华,令天华正迎太昊、背受未赤,腹背受敌。又断其粮草,方能险胜。”
他闻言转过身去正正对着水凤。“险胜?”
“对战期间,原本是我方处于劣势,萧······陛下负伤被围,与秦项懿抡枪对打,一度处于下风。后来,有一女子凭空杀入战场,解救陛下,横剑割下秦项懿首级。天华军此后溃不成军,降。”
“擒贼先擒王,杀人亦有限。若不是先对付了秦项懿,岂止伏尸千里?那女子,你可知是谁?”他眼角余光飘向茶几上的信封,脱口问道。一问,心中自哂,忙又接道:“林姑娘有游侠风范,胆魄颇大,想不到武艺亦这般高强。”
“少主,你······”
“无事,既然天华害我母辱我母之仇已报,你二人快回雨花陵去罢,毕竟,阳儿需要你们协助。”他摆摆手,接道:“这血腥之物,已有应有下场,若愿意,便寻了他的尸身,一同葬了吧。若不愿,便将这头颅草草寻个地埋了便是。”
苏末与水凤目光一对,便走过去包了人头,正欲出门,李容若又将二人叫住。“江荹沂呢?”
苏末闻得这三字,御马宫中的往事一幕幕快速上映了一遍,心头难得平静无波。“不知所踪。”
“若是与同样不知踪迹的萧澈碰头了,怕是又会掀起些风浪,不可不防,提醒长老们多加小心。”
“少主,既然如此放不下千机台,莫如回去吧。”水凤说道。眼角已有微微褶皱的女子,如他家姊一般对他的处境忧心忡忡。
“一日之限早已过,长老们若同意我回去,他日长老们还能如何服众?你二人且放心回去,我在这颐衡寺有方丈伴着,免了杀戮之戚戚,得了细水长流之淡淡,你们何需忧心?”
他挑落一簇灯花,烛火更亮了。他安安静静地看向二人,眸中满是慰藉。
苏末与水凤瞧见他的神情,心中既忧又喜。二人互相望一眼,便齐齐跪下,叩首。苏末说道:“‘少主’二字,早已不再仅限于上下关系,他日少主若需要我等,尽管吩咐。苏末与水凤,今夜先行告退,望少主保重。”
李容若以久逢的会心笑意送他二人离开后,重新坐正。低眉看着那静静躺着等待拆封的百里鸿雁许久,伸过手去拿起,便要将它伸进烛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