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日上三竿,见天佑睡得正香,我穿好衣衫来到昨日装着星空的宫宇,远远望去,“佑思宫”三字高高悬挂,雕梁玉宇,竟是比那仙宫、妖楼、魔殿还要巧夺天工,更没有丝毫逊色。
凝视着“佑思宫”三字,我久久未能挪动一步。许久,我才推开青铜大门走进宫宇内部。
再次放眼望向星空,不禁感叹,一年之内,他是如何做到的?感叹的同时,脑中便有了他冥思苦想画出构图,满世界寻找大大小小的夜明珠和萤石的画面。忽然觉得,此生足矣!
我拿出消春,其实我不管不顾得很不彻底,顾虑太多,我没法不在意,尽管我们如何坦诚相待、骨肉相缠,我都没有放弃对他使用消春。
可如今再次凝望这他为我创造的一方天地,我却彻底放弃了使用消春的念想。
他此生阳寿六十载,但我知道他不可能寿终正寝,十载亦或是二十载之后他便会进入下一个轮回,那时,他会忘了我。于我来说,不过区区二十日光阴,我要了他又有何不可?
我将她心爱之人蓬莱公主流放到极寒之地时就做好了被他怨恨的准备,现在给他种情根,引诱他与我行苟且,只不过是罪上加罪罢了,反正已不可挽回,再错下去也没有更坏的结果了。
至少在被他唾弃之前,我还能拥有这一方天地,我不亏。
可惜洛尘君赠此佳酿,我打开瓶塞,将消春尽数倒了。
前日逞强,草草收了重明鸟四万年功力遭到反噬,内伤虽不轻,但比起以往的伤都轻得多,没什么可在意的,重要的是要将那那收来的修为为我所用。
我虽有神奇功法,但却不能收完就用,需要一定时间融会贯通。
之前,修霖君赠我一修炼奇石,紫石,能盛四十万年修为,前日我将散去的一万年重明鸟修为存了进去,待我将那三万年修为收复,再将那一万年也收了。
佑思宫里除了满天繁星,空无一物,我只好席地而坐。
地面传来熟悉的凉意,昨日在这地板之上缠绵的情景随之闪现在我眼前,心中突升羞耻,为使心静,我进了修霖君赠我练功用的芥子之中。
芥子之中没有年月,待我修为提升一重之后,我收起紫石出了芥子,才发现已日落西山。
传音铃发出叮铃叮铃的急促声,我确定了天佑的位置,便瞬间来到了将军府的书房外。透过敞开的大门,天佑正着急地踱来踱去,地上还跪着我的副将和近侍。
“一个大活人,说找不到就找不到了,我不是让你们好好看着他,现在人呢,人呢!”
我修炼之时会屏息一切干扰,传音铃的声音当然也听不见,想必他已不是第一次摇铃寻我,才会如此着急。
我心内泛起一阵酸甜,忙进了书房。
天佑见是我,便快步迎了上来,“你去哪里了?”他语重心长地问道,作势要抱我。
因昨日缠绵,我此时有些敏感,不愿在外人面前表现亲密,便往后退了两步,“练功忘了时辰。”我对天佑说道,然后将副将和近侍打发走了。
“我总有种感觉,觉得你随时会离开我。”他突然说道,神情也有些寂寥。
我抓住他那修长好看的手揉了揉,“何出此言?”
他看了看我,没说话,只是将我紧紧拥在了怀中。
“西北边陲近日被鲧国侵扰,鲧国觊觎我国疆土良久,不出几月,必有一大战。”天佑说,“大战之时,必有一主帅坐镇,如今朝野上下,也只有你才能担当此任——”
“好,我去。”我以为他是不好直接命令于我,才如此迂回。我身为离国大将军,出兵征战本就是我职责所在,让他为这点小事劳神是何道理。于是我打断了他。
“你去什么去啊!”他却生气地揉了揉我的头发,“行兵打仗有多凶险,我怎可让你以身犯险!”
我疑问,“那皇上的意思?”
“我即刻下旨,收了你的兵权,另择一有能之人担此重任。”他说。
“哦,那我呢?”我问。
“既你不愿做我的皇后,我也不勉强你,本王只有金屋藏娇了。”他说。
“今日我出宫,街头巷尾都在谈论北方郡县的旱灾与疫情,而皇上你却只顾大肆收刮珠宝财物,弃民生于不顾。如今又面临敌国来犯,皇上这时收了臣的兵权,是要亡了离国吗?”我说。
我的话一针见血,他思考了一番,大概是不想亡国吧,“那朕便挂帅出征,你留在皇城主持大局。”
“你既不愿我涉险,难道我愿你涉险吗?”
按天佑命簿,离国经此一战,便可保五十年太平。这朝既是天佑为帝,他为战神时未吃一次败丈,现虽为凡人,也没有做亡国之君的道理。凡人征战打仗虽然颇为无趣,但也不失为一种尝试。
“鲧国虽近年来注重修养生息,兵力比离国稍胜一筹,但鲧国土地贫瘠,不利耕种,物资自然没离国丰富。在作战地形上,两军交战之地为西北边陲以西十里开外的平原,中隔渭水,两方地理优势持平。而且我对鲧国军队的排兵、布阵了如指掌,离国的军是我练的,输是自然不可能输的。”我说,“只需六月,我就能班师回朝。”
“那我陪你一同前去。”天佑说。
此前,丞相爱女秦诗雅亡故,天佑草草处理了此事,丞相对他颇有微词。若此时天佑离开皇城,便会给他那觊觎皇位的同胞亲弟创造与丞相暗通曲款的绝佳机会。不过,这是天佑的命数,不能逆只能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