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倒不见得,但现下十数双眼睛盯着,却是真真骑虎难下了。这是刘明放耍弄的小把戏,贸然拒绝显得心虚,倘不拒绝呢?谢岚山知道自己碰不得贝类海鲜,一碰就会出现呼吸不畅的过敏症状,严重时甚至可能休克,而宋祁连与彭怀礼也是知道的。
彭厅长微微皱眉眯眼,眼神鹰隼般犀利,眈眈盯着谢岚山。他想看看这人是不是已经恢复了叶深的记忆。
&ldo;我……我今天……&rdo;谢岚山想推搪个身体不适的理由,还没把话说完,宋祁连忽地轻轻抓握住他的手,笑着冲他摇了摇头。
&ldo;让我来说。&rdo;宋祁连用目光找到苏曼声,对她嫣然一笑,&ldo;我还等着接你的捧花呢。&rdo;
沈流飞五分钟前就赶到会场了,但他的座位在后面,也就没到主桌来。一来他本就不喜跟陌生人寒暄交际,二来警队实在是个男性荷尔蒙过于泛滥的地方,关系确定之后,为免引起一队直男的不适,他俩出入都会注意避嫌。
他看见宋祁连握住了谢岚山的手,也看见她接住了苏曼声抛来的捧花,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前宣布,她跟谢岚山准备订婚了。
&ldo;哎?&rdo;
这下没人顾得上盘子里的生蚝了,小陶队一惊,老陶队一骇,刘明放恼怒之下就想胡言乱语,但被身旁的老子递个眼色牢牢拉扯住了,毕竟领导面前不能放肆。
&ldo;恭喜是得恭喜……可……&rdo;陶龙跃眼巴巴地望着谢岚山,一时琢磨不过来,这剧本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ldo;他去金三角前我们就在一起的,结果他一去六年,服从组织命令对我只字不说。也怪我当时年纪小,守不住,没有等他。现在他安全无恙地回来了,又一次次破大案、立大功,受的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甚至几度救我于危险之中。我们确信对彼此还有感觉,都想把错过的时间找补回来。&rdo;宋祁连手捧漂亮的捧花,伤感落泪,有意识地提醒彭厅长眼前这个警察的功绩,忽又殷切望着对方说,&ldo;彭厅,到时候请你来证婚,好不好?&rdo;
彭厅长以前就见过宋祁连,还记得他,便脸色缓和地冲她一笑,扭头对陶军说:&ldo;我还记得这小姑娘,你那时就跟我说过,阿岚是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一心准备结婚的。&rdo;
&ldo;是啊,如果当年阿岚没去金三角,他俩的孩子怕是都会叫我&lso;干爷爷&rso;了。&rdo;陶军打从心底里希望谢岚山回归正轨,过上能让他父亲安心泉下的太平日子。
&ldo;小谢的牺牲确实太大了……&rdo;彭厅长面上寒意再褪一些,终究是想起了这个年轻人那些年的无畏付出,为他流过的血、淌过的汗,他既感慨也痛心,转而又对宋祁连笑着允诺,&ldo;英雄美人,铁血柔情,这婚我一定给你们证!&rdo;
事出有端,突发状况起伏跌宕,一个接着一个。谢岚山好似默认了这段关系,从头到尾没什么反应,眼里还是雾蒙蒙的,只显出一片茫然与严峻。各种糟糕透顶的情绪积蓄着摇摇欲坠,他真的需要有人拉他一把。
他的手指在桌子下方来回抚摸那个木雕像,视线寻找到远望着他的沈流飞,他看着沈流飞黯然一低头,转身而去。
&ldo;结婚以后,我想把妈妈接回来照顾,她的病情已经稳定了,精神病院到底不是她的家……&rdo;宋祁连又握上谢岚山的手,冲他温柔一笑,&ldo;阿岚,你觉得这样好不好?&rdo;
在彭怀礼咄咄逼人的目光下,谢岚山只能强挤笑容,点着头说,好。
又饮干一杯酒,陶军自打生病还没这么痛快过,对谢岚山说:&ldo;看你们兄弟俩都成家我就放心了,我看也别拘泥于形式,就跟龙跃一样,赶紧定个好日子,简简单单地办了吧。&rdo;
宋祁连含羞带臊地回了一句什么,谢岚山没听清楚。
他仍在桌子底下抚摸把玩那个木雕像。他一度向往这种跟雕刻一样工整清晰的爱情,而这个雕像也似他以谢岚山这个身份存在于世的证明。他曾经那么喜欢为她雕小动物,看她收到那些兔子、狗熊时乱笑一气的样子就觉得很开心。两个人在一起不定非得干柴烈火,他一直想带这个女人去听一听蹚过墓园的风声,在老谢的坟前一起喊上一声:爸。
谢岚山用指尖确认雕像上他心爱女人的轮廓与眉眼,可他却发现,他摸不清楚了。
回忆刀刀留痕,可即便没有这场不期然的遭遇,过去的还是过去了。
&ldo;祁连,冬天结婚淡季,酒店礼堂什么的都好安排,要拖到五一肯定订不上了。&rdo;陶龙跃比谁都殷切,立即就拿出自己结婚的经验来与宋祁连分享。
&ldo;我也知道,&rdo;一切都按部就班地顺着她的预期发展下去,宋祁连冲陶龙跃笑了笑,又扭头去看谢岚山,&ldo;不过,还得听阿岚的意思,他不急,我也不急‐‐阿岚,你说呢?&rdo;
谢岚山没反应。
&ldo;阿岚?&rdo;宋祁连喊他一声。
谢岚山还是没反应。
&ldo;阿岚?&rdo;陶龙跃帮着喊。
&ldo;对不起。&rdo;谢岚山忽地站起来,冲彭厅长、冲陶家父子也冲宋祁连满含歉意地一躬身,他沙着喉咙说,&ldo;没有婚礼了,本来就不该有这个婚礼。&rdo;
谢岚山对着大伙儿笑了一下,这一笑就笑开了,心都跟着轻松澎湃起来。他转过身,一步不滞地去追沈流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