嗫嚅一下,宋祁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下去:&ldo;毕竟我的那份心理鉴定书差点让他蒙受了不白之冤。&rdo;
听出对方口中的病人就是苏曼声,沈流飞微一皱眉:&ldo;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谢岚山?&rdo;
宋祁连说:&ldo;其实他已经来找过我了,陶龙跃也来找过我了,但是我答应了她不说出她的秘密。虽然她并不是我的病人,但作为职业咨询师,我也不能随意泄露她的病情。&rdo;
沈流飞淡淡说:&ldo;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rdo;
宋祁连眼神发亮,语气急了些:&ldo;你在美国的时候除了主攻模拟画像,还参与犯罪心理侧写,是不是?&rdo;
沈流飞颔首:&ldo;是的。&rdo;
宋祁连轻吁一口气:&ldo;既然你是犯罪心理学的专家,那么我可不可以作为一个才疏学浅的同行业的后辈,来向你咨询一个疑难案例呢?&rdo;
这倒是个两全的办法,既不违反一个心理咨询师的职业道德,又能协助警方破案,沈流飞淡淡应允:&ldo;你说。&rdo;
她以&ldo;那个病人&rdo;作为代称,简述了她的病情,然后说,&ldo;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屠杀,就是房思琪似的强暴。&rdo;故事里那个叫&ldo;房思琪&rdo;的遭遇性侵的女孩,因不堪旁人的指责发了疯,而故事之外,那些看似轻飘飘的网络言论正如锐利的獠牙、坚硬的趾爪,要将这个女人最后的理智与尊严完全撕碎。
她说,对方拒绝更进一步的沟通,像把自己封闭在了厚厚的茧壳之中,从这糟糕透顶的精神状态来看,她担心她即将做出可怕的、不可挽回的事情。
最后她说,任何心理干预说到底都是他救,她寄望于这个曾令她无比刮目的女人能够先一步站出来,勇敢自救。
那丁勾似的残月还挂在天上,苏曼声又一次从似梦非梦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她完全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只是茫然地低头看自己,手心冰凉,身上湿了大半。
房间依然没开灯,那些网络上的言语酿成风暴之后,她就变得厌烦光亮与人声,倒也不是畏惧,就是厌烦。黑暗中,苏曼声听见浴室传来滴答滴答的清晰水声,循声走了过去。
推开浴室门,一簇微光扑面,苏曼声猛一下绷得全身僵硬,眼睛大睁如失了魂。
浴缸边缘点着三根蜡烛,一只破旧的洋娃娃放置在地上,她浑似活物,浑身带血,正似笑非笑地朝着她,望着她。
眼前的场景复刻了她记忆深处最恐怖无助的噩梦,苏曼声剧烈摇晃一下,几乎跌在地上。好容易站稳,恍惚间,她透过浴室的镜子看见自己的眼睛,那是一双多么陌生的眼睛,邪恶又疯狂。
小群被异声吸引,也摸黑来看看究竟,却不料自己那点蹑手蹑脚的响动一下惊动了浴室里的女人,苏曼声突然冲向她,完全失控地扭住她的肩膀,奋力甩晃:&ldo;是你干的,对不对?一定是你干的,对不对?!&rdo;
小群被这样的疯态吓住了,挣扎着想逃。但苏曼声扑上去,女孩被她扑倒了,额头重重磕在瓷砖地上,一股热乎乎的液体漉漉流下。
女孩顶着厚重的齐刘海,伸手摸了一把脑袋,就沾得一手鲜血。
&ldo;谁干的?到底是谁干的?&rdo;苏曼声已经濒临疯狂,不顾女孩已经受伤,仍跪在她身前,使劲摇晃她的肩膀。
&ldo;是……&rdo;小群本就头痛,更被晃晕了脑袋,这种刺激反倒催使她想要发声。她泪眼朦胧地望着女人,哆哆嗦嗦地伸手朝她一指,用尽力气喊出来,&ldo;你……你自己干的!&rdo;
苏曼声人一怔,手一松,小群赶紧连滚带爬往后逃,已是害怕极了。
苏曼声木然站起身,回头凝望水已渐渐漫出的浴缸。妓女、帮凶之类的谩骂犹在耳边,全世界都觉得她有罪,可笑的是她自己也相信了。内疚、恐惧、悔恨等等负面情绪来回冲击,她突然笑了一下。
她想回到母亲的子宫,那个她出生之前栖宿的家园,她想被温暖的羊水包裹,就再不会有纷争与痛苦。
此刻,眼前这个装满温水的浴缸就像母亲的子宫。苏曼声看见,浴缸上还放着一把手术刀,冰冷,锋利,只要在手腕处划一下,她就可以回家了。
苏曼声慢慢拿起手术刀,正准备割腕,窗外突然红光大作,警笛声由远及近,警车成队而过。
紧接着,有人在屋外咣咣砸响了她的房门,听声音,是陶龙跃。
苏曼声从那种怔忪的状态中回过魂来,忙去开门。
不待苏曼声发问,陶龙跃就拽了一把她的手臂,生生将她拽出了门,他边拽边喊:&ldo;刚刚有人报警!乔晖又作案了,就在你家附近,我们可能需要一个法医!&rdo;
苏曼声被陶龙跃生拉硬拽带到了案发地,却听先他们一步到场的丁璃说,恰好有路人经过及时报警,受害人只是受了伤,这会儿已经送去医院了。
陶龙跃大吼:&ldo;乔晖呢?&rdo;
丁璃被他吼得耳膜一震,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ldo;跑……跑了呀……差一步就抓着了……&rdo;
陶龙跃大骂:&ldo;该死!又跑了!如果不赶紧把这个疯子抓到,他可能就真要无差别犯罪了,又不知道有多少无辜女孩要惨死在他手下了!&rdo;
谢岚山也出了警,眼见又扑了个空,沉吟片刻便面色凝重地提议道:&ldo;茫茫人海也不知他藏在哪里,乔晖既然迷恋红裙长发,我们就有的放矢,安排一个这么装扮的女警来诱捕他归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