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咸的咸,淡的淡,青菜吵得半生不熟勉强能够下咽,牛排老得跟咬胶鞋底似的。但到底是堪比大姑娘上轿的头一遭,陶队长自卖自夸,自己大快朵颐不说,还非强迫着两位女士领略他的精湛厨艺。
餐桌上笑声频起,苏曼声虽胃口不振,脸色倒又更好看一些。
饭后,陶队长主动留下刷锅洗碗,回头见苏曼声立在不远处淡淡看着自己,虽看得出她竭力掩藏,但眼底眉梢挥除不去几分忧郁不安,全无她平日里霸气十足的女王风范。
陶龙跃又是一阵扎心般的疼,撂下手中洗净了的碗筷,陪着苏曼声回了卧室,他关切地说:&ldo;你的脸色很不好,今晚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rdo;
陶龙跃其实想谈谈,晓以情、动以理地谈谈,他意识到了苏曼声的不对劲,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
然而话到嘴边还未开口,苏曼声忽地将他推在床上。她难得如此主动,合身压过来,殷勤又狂热地吻起他的脸与唇。
陶龙跃略微一惊,很快也热烈地回应起对方。热吻间,他想翻身占据惯常的上位,没想到被苏曼声粗暴地用膝盖一顶他的伤处,又给压了回去。
她强势地压制,暴烈地进攻,毫无章法地撕咬,她的手揪着陶龙跃的头发,又在枕头上下一阵乱摸。
忽然间,她摸到枕头下方一块湿黏冰冷的东西,定神一看,竟是一块血淋淋的人皮。
苏曼声的眼神一下变得血腥又冰冷,她悄悄将那块人皮藏回原位,然后放开陶龙跃,起身下了逐客令:&ldo;很晚了,你回去吧,我明天还要带小群去祁连那里接受心理辅导。&rdo;
陶龙跃意识到对方有所隐瞒,真相似已在唾手可得的地方,他试着去握她的手,开解她:&ldo;我觉得需要看心理医生的人,可能是你。&rdo;
然而苏曼声躲开了。
对方摆明是不配合的态度,陶龙跃近前一步,以最敞亮的态度直接询问:&ldo;你为什么隐瞒了孔祥平还有一个儿子的事实?&rdo;
&ldo;二十年了,我忘记一些细节,难道不可以吗?&rdo;苏曼声答得四平八稳,但眼神总向枕头不自然地游移,担心这个带血的秘密会被情人发现。
&ldo;乔晖长期与一个成年女性保持联系,甚至还送了一根刻字的项链给他所谓的&lso;母亲&rso;,&rdo;陶龙跃说,&ldo;你告诉我,在他与你我都从未谋面的情况下,他是怎么知道你的个人信息的?&rdo;
&ldo;我不知道,&rdo;苏曼声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ldo;我根本就不认识他。&rdo;
&ldo;如果是你,你去自首吧,&rdo;陶龙跃眼眶发红,痛心疾首,&ldo;如果不是你,你也不像你想象中的已经完全放下了当初的伤害,你需要更妥善的治疗‐‐&rdo;
&ldo;你滚吧。&rdo;
苏曼声拒绝沟通,失态地叫喊起来,她将陶龙跃推搡出门,然后跪在地上,抱头大哭。
这一晚,苏曼声锁了房门,一整夜门内都砰砰传来异声,小群被这响声吵得睡不着,也不敢睡,抱头坐在自己床上,一直等到天亮。
第一缕早霞是艳丽明亮的玫瑰色,轻盈地穿透窗棂,轻浮地在人脸上揉动。小群小心翼翼离开卧室,探头看了一眼,发现苏曼声紧阖一宿的房门终于打开了。
由一股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她大着胆子往门里偷瞥一眼,苏曼声的房间被翻找得一塌糊涂,桌椅柜子一概不在其位,衣物零零散散地四处抛散,满地狼藉。小群注意到,苏曼声的床上摆着一些信件,信纸泛着被岁月做旧的淡黄,像是久置于箱底突然见了光。这年头还有人写信?她更好奇了。
&ldo;你在看什么。&rdo;背后冷不防响起一个声音,似训斥一般。
小群循声回头,蓦地对上一双阴沉冰冷的眼睛,哆嗦着往后退了一步。
苏曼声湿头湿脸地站在她的身后,早霞褪得快,阳光从她身后漫上来,阴影在她脸上对称的延伸,她的神态空洞,与往常判若两人。
小群对苏曼声的第一眼印象很奇特,认为她像极了一手长剑、一手盾牌的女性英雄,慈祥庄严,美艳剽悍,令人安心也令人艳羡,但眼下这么一张脸突然出现,她却由衷感到心悸。
&ldo;好了,你准备一下,&rdo;苏曼声从小群惊恐的双眼中看出自己的不对劲,似也为自己的变化一怔,她闭了闭眼睛,努力缓和了脸色与语气,&ldo;我们一会儿就去看宋医生。&rdo;
小群惊奇地发现,女人优雅纤长的脖子戴着一条水晶项链,米妮造型,颇有几分俏皮。
苏曼声带着小群去接受宋祁连的心理辅导,得到的反馈是很乐观的。小群的书写能力仍存在严重障碍,但理解能力正在恢复,她能说几个简单的词组,也能通过眼神、手势与肢体动作对苏曼声的治疗进行良性反馈。再加以药物作为辅助治疗,宋祁连表示,小群的心因性言语障碍很快就会完全康复。
宋祁连让护士先带小群出门,说是要让苏曼声配合她对小群进行后续治疗,招呼着她坐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宋祁连也看到了网络上对小嫚的声讨,各种恶意的揣测层出不穷,她轻叹气:&ldo;你挺不容易的,要忙于应付自己的事情,还要照顾一个与你毫不相干的女孩子。&rdo;
苏曼声并不认为对小群的照顾是额外负担,相反倒像补偿多年前那个绝望无助的自己,她说:&ldo;我们同病相怜,看到她就像看到当年的我。&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