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负面的情绪在直升机声音传来的瞬间消散,女孩们纷纷跑到甲板上,她们挥舞着救援用的黄色烟雾,嘶声叫喊,喜极而泣。
穿破层层云雾,凌云从高空中俯瞰下去,这艘豪华游艇垂头搨翼,瞧来非常不妥。
海风依旧尖啸,浪头为惊心动魄的救援行动打起激昂的节拍,直升机先后放下了两副担架,救生员将昏迷的陆薇薇与邹若棋放上担架,担架在狂风中晃晃悠悠地升空了,机上的医护人员及时接应,分清两个女孩的伤情,开始进行急救。女孩们陆陆续续被救到直升机上,彭艺璇与谢岚山留在了最后。彭艺璇的双手已经被手铐铐住,谢岚山将救援绳索拴在她的腰上。
在绳索升起前,彭艺璇显得万分委屈,眨动清澈无辜的大眼睛,一脸的楚楚可怜:&ldo;自然界的动物一般是不会同类相食的,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rdo;
谢岚山感到好笑,抬起眼皮,透过华丽睫毛与对方目光一碰:&ldo;我们是同类么?&rdo;
彭艺璇凑上去,贴在谢岚山的耳边说:&ldo;同类之间是很容易互相识别的,甚至不需要用眼睛区分,就像喜欢夜行的狼与枭,光凭气味就能识别彼此了。&rdo;女孩做了个抽吸鼻子的动作,故作神秘地说下去:&ldo;所以我能闻见你身上的气味,我们是残忍嗜血、满心邪恶的同类。&rdo;
谢岚山真的笑了:&ldo;姐姐,你成年了,说话能不能别总这么中二。&rdo;
他用力将彭艺璇腰上的绳索扎紧,抬起双手,向救援的直升机做了个&ldo;准备完成&rdo;的手势。
谢岚山搭乘的是凌云驾驶的直升机。凌云将头盔上撩,露出俊秀脸庞,回头冲谢岚山一笑,又敬了个很标准的礼,他说:&ldo;队友,我是蓝狐的凌云,队长让我来带你回家。&rdo;
短短一句话队友、蓝狐、队长、回家……,每个词竟都具备着奇妙的魔力,每个词蕴含的深意也大不相同,谢岚山感到飘飘荡荡的一颗心终于有了一瞬的安稳与平静。他没说话,也还了个礼,然后仰头后靠听着耳边直升机的轰隆声,闭目养神。
直升机顶风而来,逆风而去,冲破层云,飞向归途。
在医院的空中停机坪处,谢岚山再见到沈流飞的时候,其实是很有些狼狈的。
谢岚山没想到自己一落地,在船上漂游了这么些天,脚刚把地面踩实了,就会看见沈流飞。他跟那些等待接机的医护人员不一样,没他们焦急殷切,只是插着衣兜,倚在楼梯旁,一副超脱所有人的冷淡克制。
谢岚山眼下一身的伤,脸上还有好几道玻璃划开的鲜明口子,骨折的拇指尽管被他自己潦草包扎好了,但是肿胀得像个萝卜。
台风天十分肃杀,楼顶更是风大,吹得衣服猎猎生响,沈流飞抬头看见谢岚山,便目不转睛地走向他,一开始的目光既冷又静,然后在某一个瞬间,发生毫无征兆的幽微的转折,最后竟像燎原火一般,轰轰烈烈烧了起来。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生死未卜七天时间,好多两人间的记忆,像珍珠项链散了线,一颗一颗的全跳出来了。
谢岚山也看着沈流飞,想笑却扯不开嘴角,想哭又嫌丢份子,最后没头没尾地说起了案子,他说:&ldo;不好意思,沈老师,我尽力了,姑娘们一个没少,但还是死了两个人。&rdo;
这结果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堪称皆大欢喜了,少不得要上个新闻、立个功,谢岚山在这厢自谦,没想到沈流飞那儿也不接他的茬,只是冷冷淡淡点了点头:&ldo;死的一个是毒贩,一个是犯罪嫌疑人,虽说可以做得更好,但这结果也不是不能接受。&rdo;
这话简直枉顾他的死活,冷血得可以,想到上回沈流飞对他的质疑与抨击就更来气了,仿佛他是一个满怀恶意的坏胚,一个吞腥啖膻的怪物。在这种眼神与态度的逼迫下,谢岚山当场发火,抬手向沈流飞展示自己的伤口,怒声道:&ldo;老子他妈就快死在那儿了!下回再有这活,谁爱救人谁救去,一船疯婆娘比一船恐怖分子还‐‐&rdo;
谢岚山的话没机会再说下去了,因为沈流飞捧住了他的脸,用唇封堵他的唇,深深重重地吻了下去。
空中停机坪通常少有人迹,眼下是救人一命的特殊时刻,周围还有人,但他们顾不上了。
舌头深入口腔,纠缠舞蹈,谢岚山短暂愣怔之后便满足地闭起眼睛,仿佛历经千百劫后,那些灵魂深处鼓噪的煎熬终于得到了宣泄,变得平整又熨帖。
什么都对了。
突然间,他像想起了什么,眉头一紧,牙也失了控制,一下咬破了沈流飞的嘴唇。
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有了崩塌的迹象,沈流飞放开谢岚山,语气有些恼火:&ldo;专心点。&rdo;
&ldo;表哥,我刚才想起一件事,&rdo;谢岚山眉头紧皱,一脸认真地问,&ldo;&lso;棋笥&rso;这个词儿算是术语吧,一个对围棋一窍不通的人有没有可能脱口即来?&rdo;
沈流飞是画家不假,也喜好中国传统文化,从他那本《黑白未错》就看得出来,琴棋书画他都颇有涉猎。
&ldo;&lso;棋笥&rso;是日本对棋罐的称谓,同样的还有榧木棋盘、蛤碁石,都算不上太冷门的知识,但对围棋一窍不通者应该不会知道。&rdo;一个吻撩拨起别样情绪,沈流飞气喘得急,脸上微微露出不耐的神色,&ldo;你确定现在要跟我谈这个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