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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第1页)

魏牟说:&ldo;智者之言,愚人当然不能明白。后箭的箭镞,射中前箭的箭羽,乃是箭术高超。箭到眼眶前面,没碰睫毛而坠落于地,乃是箭势已尽。此即所谓强弩之末,不能穿透鲁缟。先生何必怀疑?&rdo;

子舆说:&ldo;公子与公孙龙交游,怎会不为其圆谎?我还能举出他更为过分的言论。公孙龙哄骗魏襄王:&lso;人心有意,必不能同。言有所指,必不能至。天下之物,人类无法穷尽。飞鸟之影,从未移动。一根头发,能引千钧。白马非马。孤犊未尝有母。&rso;这种违背类别、不顾伦理的谬论,真是无穷无尽!&rdo;

魏牟说:&ldo;先生不能领悟至人之言,竟然以为过分。其实过分的乃是先生!人心无意,就能同心。言无所指,意始能至。唯有恒常的天道,才能穷尽天下之物。鸟飞在天,投影常改,错觉为移,实未移动。头发能引千钧,因为力量均衡。白马非马,因为白是可视不可触之色,马是可触不可视之形,形、色互相分离。孤犊未尝有母,因为有母即非孤犊。&rdo;

子舆说:&ldo;假如这些言论,并非出于公孙龙之口,而是出于我口,公子还会认为有理吗?&rdo;

魏牟沉默良久,然后告退:&ldo;请待他日,再与先生辩论。&rdo;

楚人黄缭问惠施:&ldo;先生遍历万物,可否告知:天为何不会坠落,地为何不会下陷?&rdo;

惠施说:&ldo;天地开辟之前,浑沌之气如同鸡子。天地开辟之后,轻清的阳气,上扬为天,所以不会坠落;重浊的阴气,下沉为地,所以不会下陷。先生与杞人一样,不知天地本质,才会担忧天坠地陷。&rdo;

黄缭说:&ldo;杞人担忧天坠地陷,我并不担忧天坠地陷。先生自以为明白天地本质,自以为明白天不坠、地不陷的原因。那么请问:天地开辟之后,天之阳气为何不再继续上扬,地之阴气为何不再继续下沉,天地之间为何没有越来越远?&rdo;

惠施说:&ldo;自古至今,无人问过原因,也无人知其原因。&rdo;

黄缭说:&ldo;并非如此,伏羲所画泰卦、否卦,早已明其原因。天居阳上之位,而有阴柔之质,所以覆盖万物而永不下坠。地居阴下之位,而有阳刚之质,所以承载万物而永不下陷。天质阴柔而阴气下行,地质阳刚而阳气上行,因此天地之气相交,上下交通成和,万物生气盎然。这就是伏羲泰卦所示泰道。如果天居阳上之位,又有阳刚之质,必将因其轻清而继续上扬;如果地居阴下之位,又有阴柔之质,必将因其重浊而继续下沉;那么天地之间必将越来越远。如果天质阳刚而阳气上行,地质阴柔而阴气下行,必将天地之气不交,上下不通而败,万物死气弥漫。这就是伏羲否卦所斥否术。&rdo;

惠施大为窘迫:&ldo;先生所言,我曾听宋国老聃之徒庄子说过,莫非先生也是老聃之徒?&rdo;

黄缭说:&ldo;正是。我们老聃之徒,全都主张天柔地刚、君柔臣刚的泰道,全都反对你们孔子之徒、墨子之徒鼓吹天尊地卑、君尊臣卑的否术,因为人道必须效法天道!只有君主居于阳上而阴柔,臣子居于阴下而阳刚,才能君臣相交,上下通气,言路大畅,上无所蔽,下无所隐,君爱其民,民爱其君,最终国泰民安。如果君主居于阳上又阳刚独裁,臣子居于阴下又阴柔谄媚,必将君臣不交,上下不通,言路大塞,上有所蔽,下有所隐,君虐其民,民仇其君,最终国否民痞。当今天下,唯有我们老聃之徒崇尚泰道。你们孔子之徒、墨子之徒,遍布天下,出将入相,迎合否君,鼓吹否术,所以天下大否,战祸不断。&rdo;

惠施说:&ldo;我们墨子之徒,同样反对孔子之徒,更主张非攻偃兵。&rdo;

黄缭说:&ldo;孔子之徒尊崇三代以降的世袭之君,对于不圣不贤的世袭之君,仍然要尊要讳。墨子之徒尊崇五帝以前的禅让之君,对于世袭之君、不圣不贤之君,尽管不尊不讳,但是对于禅让之君、圣贤之君,仍然主张&lso;上之所是,下必是之,上之所非,下必非之&rso;。所以墨子之徒尽管反对孔子之徒,鼓吹否术并无不同。君主奉行儒墨否术,怎能兼爱万物?墨家禅圣让贤,禅到不圣不贤的唐姑果,分崩离析,变成三派,各奉巨子,互相攻击为别墨。墨家内部尚且互攻,怎能非攻偃兵?&rdo;

惠施哑口无言。

庄子六十五岁,惠施从大梁来信。

蔺且问:&ldo;惠施与公孙龙,究竟辩论什么?&rdo;

庄子说:&ldo;辩论的是名相与万物的关系。惠施主张用名相合同万物,公孙龙主张用名相离析万物。&rdo;

蔺且问:&ldo;二人谁更近道?&rdo;

庄子说:&ldo;惠施辨析名实,偏于万物之实。公孙龙辨析名实,偏于万物之名。二人各有相对之理,然而均未抵达超越万物名实的天道。相对而言,惠施合万物,同万名,离道稍近;公孙龙离万物,析万名,离道稍远。&rdo;

蔺且问:&ldo;二人有无相同之处?&rdo;

庄子说:&ldo;辩者的相同之处,就是雕饰他人的德心,改易他人的命意。只能战胜他人之口,不能服膺他人之心。&rdo;

蔺且问:&ldo;黄缭与惠施,又是辩论什么?&rdo;

庄子说:&ldo;辩论的是天地之道与万物名实的关系。黄缭问的是天地之道,惠施囿于万物名实,尚未明白黄缭之问,就不加推辞而应对,不加思虑而回答,遍及万物一一解说。说而不停,多而不止,仍然以为说得太少,于是添加各种怪论。辩者的实质,仅是反对他人而抬高自己,只求胜过他人而猎取声名,因此与众人不能调适。惠施弱于葆全内德,强于博通外物,实为误入歧途。以天地之道,观照惠施的博物之技,一如蚊虻的徒劳飞舞,对于万物有何用处?惠施的名学,充当众技之一,尚可称为杰出,然而未达天道。惠施不能凭其大才自我安宁,散于万物而不知厌倦,最终以善辩闻名,辜负了天赋大才!惠施放纵其才,不得正道,追逐万物,迷途不返,如同用发声制止回响,让身形与影子赛跑。&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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