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后,是一个天井。矗立着一座高大的太湖石,窍透寒璧,碎影满地。石山旁有两口太平缸,一丛燕竹。天井的后面,似乎是一间宽敞的厅堂,被太湖石挡住了,黑黢黢的。这个院子一看就是新修的,可依然透出些许朴拙的古意。
穿过天井,就是一个临水而建的花厅。池塘不大,却花木扶疏,石隙生兰。围廊数折,叠石夹径,廊外梅、棠、桃、柳之属,笼着一片淡淡的雨烟。门前的一副篆书的楹联,白板黑字。
雨后兰芽犹带润
风前梅朵始敷荣
他们在花厅里坐定,吃了几片炸龙虾,就见一个手拿对讲机的女子,款款地走进门来。她的身后,跟着十几个身穿制服的女孩,在花厅前站成了一排。
端午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势,心脏怦怦狂跳,立刻就有点倒不上气来。这些女孩,一律绾着高高的发髻,藏蓝色的制服和裙子,黑色的丝袜,脖子上都系着一条红白相间的条纹丝巾。乍一看,有点像正在值机的空姐。大面积的美女从天而降,堆花叠锦,反而有点让人胆寒。
那个手拿对讲机的女子,来到端午的跟前,趴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端午立刻就不好意思起来。见他多少有些忸怩作态,那女孩就捂着嘴笑。
她让他从这些女孩中挑一个。
端午出乖露丑地说了一句:&ldo;这,叫我怎么好意思?&rdo;
女孩们就全笑了。
端午腻歪了半天,十分狼狈,只是一个劲儿地嘿嘿地傻笑。连他自己都觉得面目猥琐,令人生厌。最后,还得吉士出来替他解围。
吉士老练地站起身来,一声不响地走到那些女孩跟前,一个一个依次看过去,不时地吸一吸鼻子,似乎在不经意间,就从中拽出两个女孩来。
其余的,都郁郁不欢地散了。
&ldo;有点眼晕,是不是?&rdo;等到屋里只剩下他们四个人的时候,吉士对端午道。
&ldo;岂止是眼晕!&rdo;端午老老实实地承认道,&ldo;真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rdo;
他们轻声地聊着什么,那两个女孩已经忙着为他们端茶倒酒了。
&ldo;你闭关修炼的时间太长了。&rdo;吉士颇有些自得,望着他笑,&ldo;冷不防睁开眼,外面的世界,早已江山易帜。&rdo;
&ldo;那倒也不是。谈不上闭关。我不过是打了个盹儿。&rdo;
&ldo;什么感觉?&rdo;
端午想了想,道:&ldo;仿佛一个晚上,就要把一生的好运气都挥霍殆尽。&rdo;
&ldo;没那么严重。&rdo;
端午见女孩给他的杯中斟满了酒,端起来就要喝,吉士赶忙拦住了他,&ldo;先别顾喝酒,事情还没算完。这两个女孩都是新来的,我以前没碰过。你从中挑一个留下。剩下的一个,我带走。&rdo;
端午飞快地朝面前的那两个女孩觑了一眼。两个女孩子都很迷人,一个稍胖,一个略瘦。一个大大方方,落拓不羁,皮肤白得发青,透出一股俊朗;另一个则面带羞涩,看上去甚至还有几分幽怨之色。尽管是偷偷的一瞥,端午还是一眼就相中了那个较胖的女孩,可嘴上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心头荡过一波一波的涟漪,出了一身热汗。
吉士有点等不及了。
他把烟蒂在香蕉皮上按灭,对端午道:&ldo;既然你这么客气,那我就先挑了?&rdo;
随后,他一把拽过那个胖女孩,揽着她的腰,去了隔壁的房间。
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中,端午都有点茫然若失。就像二十年前,招隐寺那个阳光炽烈的午后,分厘不爽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