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君02
簪子还可以做挑挖用,白芨不用手抠挖野果,心内欣喜,又翻出那些首饰找出些能用的部分,自己稍加打磨加工,弄出了一副粗糙的剪子,一根银针,还有一个巴掌大的银冠可做小碗用。有了趁手都工具,白芨欣喜不易,睡梦里都是自己在忙碌干活,却浑身轻盈,身骨分外舒畅。
晨起白芨在树上滑下一道横,仔细数来,已经在山谷里住了大半旬,这半旬过的辛苦又忙碌,但奇怪的是,白芨内心却没有住在舅舅家的那种苦楚心酸、谨慎闪躲之感,她如一只小小的蚂蚁,忙忙碌碌的忙着造家、捕食、找物,夜里也少了惶恐哭泣,渐渐心安起来。
摊在大石上的枯木草藤已经晒的极度干燥,白芨挑了块石头坐下,铜簪子在木块上挖了个洞,不紧不慢的搓转起来,她在日头下足足坐了半个多时辰,双手如搓草绳似的揉搓,初起不急不缓,后加快手速,如此反复数次,只待得满头是汗,太阳烘烤的后背生刺,手中的簪子也烫手,慢慢闻到有木头的焦气,白芨内气一阵激动,生疼的手却不敢停歇,一鼓作气,只听见刺啦一声响,有火星溅出,连忙加了干草拢进怀中,小口吹起,青烟袅袅冒出,刺的白芨双眼生疼,手上辣痛,她也不敢大意,直到一捧微弱火苗燃起,赶忙移入早已铺好的地坑内,待看到一丛红青火苗幽幽的雄壮起来,白芨已经面色发黑,双手无力,她将木柴投入火中,不知不觉泪已经落下来。
白芨一边流泪一边生火,这是她在家惯做拿手的事情,这次却分外慎重,直到火势腾腾,险些燃及一边的干草丛,她才止下动作,望着跳跃的火苗,也不知喜悲、呜呜哭泣起来。
这日白芨第一次吃熟食,烘烤的鸟蛋香气分外诱人,她还煮了一小口热腾腾菌菇汤,烤了十几条小鱼,只吃的腹内撑涨,才摇摇晃晃的起身消食。
有了火种,野外的生活好了许多,到了夜里,白芨把火堆挪开了丈许,刮了些热烫的灰烬和小石头均匀洒在平地上,将平日睡觉的干柴堆挪在带着余温的灰烬上,只觉身下温暖干燥,蚊虫无踪,第一次睡了个沉沉的觉。
次日起的比往日都要晚些,白芨先去照看火堆,把火燃起后,煨入鸟蛋,将小银碗架上火堆,不无遗憾的叹道:“如若有口锅、有只碗就好了。“小银碗是她的钗冠做的,实在太小了,煮汤只够她喝三四口。
准备好早饭,白芨拆下头发慢步入溪涧中,溪水清凉略有些冰,习惯之后她还是很喜欢这凉感,五脏肺腑好似都被洗涤过,分外的神清气爽,白芨挽着裤腿望崖壁淌去,崖下有块嶙嶙怪石可遮人身行,石后有一隐蔽水洼处可坐下盥洗身体,她将衣裳脱了干净搭于石上,将自己浸入泉水中,浇水涤洗着自己的长发,瞥见清澈水中自己的躯体,脸上红了红,转了转眼珠子,虽然知道这山谷里绝无灵长,但生性腼腆,生怕突如其来窜出个人来偷看。
白芨生的美,肌肤久晒不黑,冰肌玉骨,眉眼妩媚,盈盈若水,腰肢如弱柳扶风,但这数日来风餐露宿,身型更加瘦弱,手上起了薄茧,眼角带了丝憔悴。在水中浸了好一会,白芨才爬上岸,坐在石边洗衣裳,晾晒自己的头发。
等吃过早饭,歇够了,她将自己放于树洞间的衣裳取出,翻到那件大红的绣服,这身衣服都是周家送来的,上头的凤凰花卉都是城里绣娘做的,论做工样式,当然要比村里人平常穿的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她要将上头的刺绣全都拆下来,绕几卷丝线,天将热了,她要将身上这件宽袍的中衣改改,改出两身夏日穿的短衫来。
也不知拆了多久,直等到脖酸眼涩,抬头看看日头已至正中央,肚腹内隐隐作痛,馋虫鸣叫,白芨去一处岩壁摘野果——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要抓紧时间多摘点果子菌菇晾晒出来,最好是能找到些野菜苗,种几畦菜,多晒些鱼干,这样等到冬天来临时,才不至于饿死。到了冬天,她还要找一身衣服避寒,林子里有小兔儿,兔子皮毛可以做衣裘,但她手无寸铁,这可怎么办呢。
白芨正胡思乱想着,几声“哗啦哗啦”的风声从林间窜过,她不在意,慢慢的踱回涧水边要洗果子,刚蹲下,又听见刺啦一声从耳边传来,抬眼一看,“哗————”一声响,从涧潭中立起一匹身形巨大,青眼獠牙的野兽,正恻恻阴寒的盯着她,腾的跃起四爪,风一般的闪现于她面前咧开了獠牙。
白芨脑子轰的一声巨响,白光炸开,已吓的目瞪口呆,浑身瑟瑟,瘫软在地,口不能言。
那巨兽是头体型若成年男子高的黑狼,因缘际会吃了掉入人间的仙草,在山中修了两百多年,正是一头已开妖智,但还未化形的狼妖,这山谷是他无意间寻到的一处灵府,出门不过月余,居然有生灵鸠占鹊巢,盘桓他的地盘!
白芨瘫软在地,一颗心惧怕的要破膛而出,几声低低吼叫传入耳内,闻得一阵腥热,脖间一点刺痛,她绷紧身体,死死的闭上眼,已做好命丧兽口的打算,咬断脖子的剧痛却迟迟没有下来。反倒是跌入水中的下半身隐隐、熟悉的痛感绵绵不绝的传来。
不知过了多久,度日如年、生死煎熬的白芨睁开眼,却几乎吓得魂飞魄散,那黑狼眯着眼,微微扬起了绒尾,鼻翼扇动,靠近她的腰腹之间侧头轻嗅,似是不解、似是疑惑,这凡人的血腥气里带了丝丝缕缕的异样的香气,勾的他肚腹有些饿了,电流乱窜,再细细闻去,又觉得体内血流暗暗涌动,翻浪拍打。
白芨的癸水一点点涌出,沾染了衣裳,飘散入溪水中,黑狼循着水里一缕血丝闻嗅,喉咙中发出一丝丝咕噜咕噜的声响,白芨怕极,哆嗦着缩起身体,抵靠在石上不敢做声。她看清了这头巨狼,身型比她还要高一些,皮毛丰厚,泛着油光,尾若大蓬芦花,双眼泛出青黄色光芒,獠牙外露,看起来分外吓人。
巨狼因这一缕奇异的香气放过了这上门的嘴中物,他隐约记得自己还是头走兽时,每年里都会被这种若有若无的香气勾得找母狼交配,后来有了妖智,便与兽有了区别,但又尚未化形,还不够资格入妖界寻找伴侣,故把交配之事耽搁了整两百年之久。
一人一狼无声对峙良久,黑狼眯眯眼,蹲立在水中目光诡异盯着白芨,白芨愣了这许久,已经回过神来,想逃跑,但不知要往何处跑,故而一动不动,直至黑狼低嚎一声,纵身一越,日光下若身披耀目黑甲,几下挪腾,不见踪影。
白芨见黑狼已走,跌跌撞撞的从水中爬起,钻入林中要找处隐蔽处藏匿,不知在林间穿行了多久,她半身湿透,又遇小日子,血汩汩的顺着腿心往下流淌,腰肢疲软,又战战兢兢,不知有多狼狈,突然听见耳边一阵响彻云霄的狼嚎,浑身战栗,止住步伐。
是了,她在林中住了这些日子都无事,这狼突然出现,莫不是路过,可能现下还不饿,故放了她,等过阵子它腹中饥饿,定会来寻她,听闻狼最惧火,眼下应该折回火堆,守住火种,才能有生还的一线生机。
假寐的黑狼先闻到草木燃烧的气味,慢慢踱步到岩洞边,俯视而下,林边升腾起了青烟,偶见红艳的火苗在叶罅间跳跃,一个小人儿在奔跳,不停挪动树枝聚集在火堆旁边,似要将这些都投入火中,它眯起了眼,虽然它不怕火,但也十分不喜烟火。这个凡人,在搞什么?
夜幕慢慢来临,黑狼再也忍受不了这个窜来窜去的凡人女子和崖下越来越旺的火光,它起身抖抖皮毛,伸了个懒觉,从洞口一越而下。
如同鬼魅来临,当黑狼突然蹲在火光前盯着她,冒汗的白芨还是打了个寒战,她的眼眨一眨,只见熊熊烈火瞬间全部熄灭,连点儿火星儿也不曾余下,黑狼沉沉的面庞上似是极度不满,盯了她一眼,风一样越过来,伸出长尾巴在她腰部一拍,白芨忽觉一下剧痛,已被啪的一声拍在地上,而后叼着她的后衣颈,带她迎着崖壁窜飞出去。她啊的一声,迎风睁眼,只觉自己脸旋刻要撞上崖壁,而后一转,黑狼连着越上几块山石,只见一个幽暗的洞口隐在崖壁上,一旁藤蔓垂吊,黑狼钻入洞中,将白芨啪唧摔在地上。
这是一处半山腰的干燥岩洞,半圆洞口,可容纳几人伫立,内里呈方形,正中有一处圆形光滑石盘,切口齐整,不似天然之物,洞壁上有颗指头大小的珠子镶在石缝里,正幽幽的发出暗光照亮洞穴。黑狼将白芨叼了上来,又懒洋洋的躺回石盘上假寐。
白芨这才知道,自己估计是入了这黑狼老巢。
她见黑狼假寐,不敢吱声,缩头缩脑如鹌鹑窝在壁角。黑狼也不理她,拉长呼吸,气息随着五经六脉游走,慢慢吐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