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卯时二刻,画舫外传来侍卫的呼叫,说是抓到鹦鹉了。终于,周温轻手轻脚地从我身边坐了起来,对着我莞尔一笑:“起来吧,好戏要登场了。”
画舫的甲板上,鹦鹉被五花大绑摁在了中央,衣襟上还别着那枝漂亮的桃花,他见周温来了,露出淡淡的一笑:“本以为陛下不屑做这样的事情,没想到到头来,也是个孙子。”
鹦鹉的话激到了周温身边的侍卫,眼看着侍卫就要掌鹦鹉的嘴,周温拦了他们,微微抿了嘴角:“你掳走铃铛,便早该想到会有今天。”
说罢,周温挥了挥手,让侍卫呈上了两个碟子,其中一个放着两张木牌,另一个则是一盏毒酒。
周温朗朗道:“这两个牌子只有一张刻了标记,你们谁抽到带梅花的木牌,朕就赐谁这杯毒酒,放另一个人走。”说罢他莞尔一笑:“现在可以开始了。”
我知道周温有心刁难,并不想按照他的规则被他耍弄,却没想到,鹦鹉的动作比我要快,他径直翻开了两张木牌,露出了梅花的标记,丝毫没给我任何一个赌命的机会。
翻出木牌后,鹦鹉摘下了胸前别着的桃花,插在了我的鬓间,语气里带着笑意:“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年轻的时候,哥哥也肖想过将来成亲时候的样子,我那时候想,像我这样张狂的个性,我娶得娘子一定会是幽州城最风光的姑娘,但没想到后来家族遭难,到了想成亲时,连最简单的凤冠霞帔都不能给你……进城时,哥哥在花间挑了最漂亮的一朵桃花,原本是想在成亲的时候给你戴上的,这些天一直小心呵护,没想到,最后竟是在这个场景下给你了。”
我听了他的话,有些哽咽:“那我现在就是你的娘子了。”
鹦鹉扑哧一笑,摆了摆手:“别闹,现在它没有意义了,以后在江湖上,你会找到比我好一万倍的人,至于从前哥哥说的那些傻话……你都忘了吧!”
说罢,鹦鹉没有片刻犹豫,径直饮了杯中的毒酒,嘴角开始渗出血迹。毒酒没有立马要了鹦鹉的性命,只是让他陷入了昏迷,周温见我怀着一丝侥幸去探鹦鹉的鼻息,忍不住冷冷一笑:“见血封喉,有什么意思呢?朕要你看着他一点一点失去生命,逐渐枯萎,就如同他给你插上的那朵桃花。”
我在就要失去鹦鹉的那一刻,终于开始意识到他在我生命中的分量,一时间不知道是疯了还是傻了,竟然直接拿刀冲向了周温,逼他给我解药。
那一刻,我的脑袋极不清醒,大概心里想着就算周温的侍卫杀了我,我也不过是和鹦鹉一起入黄泉做一对鬼眷。
可我没想到的是,从来没有眷顾我的老天爷竟然在这一刻帮了我一把,周温来杭州的事情传出去后,竟然意外招来了朝堂里的刺客。
刺客上船后,整个局面乱成一团。
周温仿佛怕刺客伤了我,竟然让侍卫护送我和他一起走,趁着他们分散精力抵挡刺客的时机,我想也不想便把周温掳进了船舱,反锁了舱门。
片刻后,我对他下了命令:“你让他们去取解药。”
周温笑得意味深长:“如果朕说这种药,没有解药。你信不信?”
我没时间和他迂回,直接向他拔了刀,周温不躲不避,竟然一把将我抱进了怀里:“他死了,你留在朕的身边,不是很好吗?”
我不敢相信这种时候,他居然有脸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我径直拔刀刺向他的胸口却意外在胸前触到一块硬物,我摸了过去,竟发现是一个和毒酒瓶子一样花纹的药瓶。
“这是什么?”
周温脸上的尴尬已经告诉了我,这便是解药,我们之间久久没有对话,在这个漫长的沉默中,我的脑海里一下子涌现出从前的许多事。
当年,在皇长孙府,周温和顾太傅学兵书,回来同我讲过,用兵切忌不能一击毙命,让对方有还手之力。
一直以来,他的行事作风都是这样,就连对待他最爱的弟弟小十三,也没有留第二条退路。
可如今,在鹦鹉的事情上,周温简直漏洞百出,且不说他准备的毒酒根本没有即刻毙命,也不说杀来画舫的刺客,是多么的巧合,就说这枚解药,以周温绝不做多余事情的性格,他凭什么会把解药带在身上?
除非……除非他从一开始就算好,想要等着我趁乱挟持他,拿走解药,救鹦鹉一命?
这个猜想太过惊悚,惊出了我一身冷汗。
我故意假装没看出瓶子内的便是解药,继续逼问周温,周温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竟然假装不经意的提醒,他的举动直接证实了我的猜想,原来周温是想要放过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