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她开口问。随后那人抬手,撩开纱帐,从里面的座上走出来。此人却是步时鸢。她身着黑白相间的道袍,长发绾着木簪,面容还是一如往昔的苍白,病容依旧。只是这时候的她显然没有那么沧桑瘦弱。她看着宋小河道:“这是殿下问的第一百一十九卦,仍旧是同样的结局,夏国必亡,无法更改。”宋小河听此言后,有些愣愣的。忽而脑中涌起一些不曾出现在她生命里的记忆。崇轩三十年,群妖集结,向夏国邀战,要夏国皇帝交出镇国之宝,否则将攻破城门抢夺。夏国皇帝带将士迎战,死于城外,被群妖分食,举国同悲。宋小河看着身上雪白的孝裙,再听面前的步时鸢唤她公主殿下,自然也明白她现在的身份就是壁画中歌颂的主角,良宵公主。依稀记得她被拉入了壁画之中,然后就来到了这里。谢归所说的,让她亲眼看看,指的原来是这般意思。宋小河抬眼,再看向面前的步时鸢,问道:“你说我问了多少卦?”“一百一十九卦。”步时鸢答道。“每一卦都是同一个问题?”宋小河又问。步时鸢道:“不错。”宋小河沉吟片刻,又道:“问的是什么?”她行为反常,步时鸢却像是并未察觉异样,抬手斟茶,缓声道:“殿下问,夏国可能渡过此次难关。”宋小河怔怔出神。她脑中忽而冒出了奇怪的想法。九十多年前的冬日,良宵公主问了足足一百一十九卦,却得到的都是夏国必亡的结局,那么她在得到这最后一个答案的时候在想什么呢?“殿下喝茶。”步时鸢将冒着热气的茶盏推到宋小河的面前,轻声说:“若是将阴阳鬼幡交出,或许可保夏国安宁。”宋小河低眸,看着杯内蒸腾而上的热气,她不知道良宵公主听到这话的时候是如何回答的,但她想了想,开口说:“鸢姐,城外恶妖环伺,就是为了抢夺阴阳鬼幡。若将此等上古神器交予它们,就算当真保全了夏国,那么其他国家的无辜百姓又要面临什么样的灾难呢?”“这是助纣为虐。”宋小河说。步时鸢道:“若是它们作恶多端,害人太多,自会惊动天界出手,以你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保全天下所有人,但你是夏国的公主,是夏国子民为今唯一的希望。”茶香缥缈,与空中的烟香交织在一起,雾气萦绕在宋小河的眼前,让她有些看不清楚步时鸢的面容。冬风从殿门出灌进来,吹得宋小河觉得指尖冰凉,她往袖子里缩了缩手,说:“这世间苦难已足够多,战乱,天灾,妖邪,病疫,凡人生命苦短,已然承受太多,诚然我无法保全所有子民,但我也绝不会成为给妖邪递刀的恶人。”宋小河不懂那么多大道理,所学所知都是师父教的。年幼时,她是废柴弟子,梁檀是废物师父,师徒俩没有什么能耐,甚至还有不少劣性,算不上什么品行高洁之人。可师父说过,善,是人之根本。心中存善,才能成人,立世,得道。“那殿下便带着阴阳鬼幡离开吧。”步时鸢道:“如此还能存留夏国血脉,日后有机会复兴夏国。”宋小河扬眉:“让我扔下这一国百姓独自逃走?我如何能做出这等事?”“殿下,天命不可违。”步时鸢道:“夏国必亡,不论做什么都是徒劳。”宋小河回:“我不是要违背天命,我只是给夏国子民再争一线生机。”她缓缓站起身,对步时鸢露出一个笑容,说:“一定还有别的方法,我回去想想。”说完,她转身往外走,步时鸢也起身,送她至殿门口。出门时,寒冬腊月的风扑面而来,宋小河冷得瑟缩肩膀,“夏国的冬日竟如此寒冷。”步时鸢仰头,目光放得极远,说道:“大雪要来了。”宋小河搓搓手,知道步时鸢说的是崇轩三十年的那场暴雪之灾,她叹了口气,抬步离开。夏国皇宫没有那么辽阔宏伟,但建筑却是相当华丽的,有些檐下的花纹里还嵌了金。她本想好好在这皇宫里逛一逛,毕竟她又不是真正的良宵公主,也早知这夏国亡了九十多年,不会真的忧虑亡国之事。只是她没走个几步,眼前的场景忽而一晃,继而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皇宫变成了夏国的街头,她正坐在马背上,原本素白的衣裙也换成了一身芽色的锦衣,外头披着雪白的大氅,风从背后吹来,将她头上的织金发带卷起来,从眼前晃过。她驾马驶入市井,于是立即有人高喊:“公主殿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