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十七没逼问,就着惨叫弓身细细端详他的脸。
这易容堪称精妙绝伦,柳十七凑近了发现鬓角处的破绽,眉心拧起,接着下手毫不留情地从他脸上撕下了一层单薄的□□。
他对着那人本来的面目片刻怔忪:&ldo;……华山少当家?&rdo;
这假扮闻笛想把他带去扬州城‐‐兴许里头当真有埋伏‐‐的人,竟然是半年前在临淄,柳十七曾暗中有一面之缘的华山掌门独子,赵真。
不想被少年道破了身份,赵真冷哼一声,挣扎也不挣扎了,倒在地上颇有骨气道:&ldo;要杀要剐,悉听尊便!&rdo;
柳十七不气反笑:&ldo;我与你无冤无仇,作甚杀你?好让令尊和华山派上下都追着我终日不得安宁吗?‐‐我且问你,是何人要我的命?&rdo;
赵真冷漠道:&ldo;我若是告诉了你,自己能捞得什么好处?&rdo;
柳十七:&ldo;我孑然一身,没有能给你的东西。&rdo;
赵真盯着他良久,没预兆地大笑:&ldo;柳十七啊柳十七,你是真不知情还是假不知情?西秀山,还有传说中的《碧落天书》你不是都掺了一脚吗,跟我装?&rdo;
《碧落天书》的名字一出,柳十七眉间几乎拧出一条深深的沟壑,他拽着赵真的衣襟把他从地上提起来。两人面颊蓦地离得很近,柳十七放轻了声音:&ldo;少当家,你既听了那个名字,就该明白不是什么人都能四处打探的。&rdo;
赵真面上扭曲片刻,正欲发问,忽然颈间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接着一阵灼热从前胸烧起,他埋头去看,柳十七的手掌正贴在膻中穴。
&ldo;我不是什么好人,更非正派,你别是误会了。&rdo;柳十七平视他道,&ldo;少当家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不知道有的话只得放在心里不能说出来呢?&rdo;
赵真:&ldo;……你放开我。&rdo;
那股灼热的气息太过可怕,他从未体验过如此奇妙的内功。说是阳刚,却又步步紧逼暗藏狠厉,若说阴毒,但它分明那么滚烫,赵真好歹博览群书,一时竟无法把这内功同当今任何一个门派联系起来。
那人临行前告诉他,柳十七是被十二楼抓回去了,渡心丹还有《碧落天书》都与他有关。而再多的,他只听说《碧落天书》是一本秘籍,上头详细载明中原各大门派当家武学的破解办法,谁要是得到了,谁就能成为名副其实的霸主。
赵真自诩青年才俊,一心想得到此书恢复华山派昔日荣光,不必再仰人鼻息。
但他没想到连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他都应付不了!
&ldo;今次给你一个教训!&rdo;柳十七双指一弹,那股真气径直钉入赵真身上大穴,他顷刻间动弹不得。
真气在他体内惊鸿游龙似的转了一周,撑得他的血管都活像要爆开,赵真拼命运气想要逼出去,那股气却又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他的内府。越是运功,他的经脉越是无法自控,而四肢更是一阵剧痛,整个都犹如快被拆开了!
柳十七站在他面前,眼睛黑得如鸦羽:&ldo;你当庆幸今天遇到的不是我的两位师兄,否则赵公子,不管你是哪门哪派,碰了禁语都会曝尸此地。&rdo;
接着他又意犹未尽地补上一句:&ldo;你基本功不到位,六阳真气钉入后会难受好一阵子,倘若没有高手引导,此生修为便毁了一半。我本不想如此痛下狠手,无奈你犯了我的忌讳。赵公子,下次扮成谁,也别扮成他。&rdo;
赵真喉咙间发出&ldo;咯咯&rdo;声响,他的手指抠起大把泥土,痉挛起来:&ldo;你……你不是和闻笛,情同手足吗?难道……你恨他入骨?&rdo;
柳十七笑起来,他的眼睛很黑,表情生动中透出少年意气。但没有回答,他只把长河刀往背上一背,朝驿站而去,再不看赵真一眼。
恨他入骨?怎么会呢?
我只是见不惯你们这些人,以为单靠一张面皮就能模仿他的风骨。
柳十七缓慢地走回驿站,他害怕还有埋伏,身体一直紧绷着不敢放松,握刀的手心出了汗,在被春风吹冷后才从一直战栗的杀意中回过神来。
他有那么一瞬是真的想杀了赵真的,就因为他扮成了闻笛的模样。
驿站的旗帜近在眼前,柳十七口干舌燥,摸了把腰间的铜钱,上前找老板要了一碗茶,然后坐在了最靠内的一张桌边。
茶汤很快推到了他的桌上,柳十七低头从钱袋里翻找,耳畔突然敏锐捕捉到临近的脚步。
&ldo;算我的吧。&rdo;那人说话的声音中气很足,清亮亮的,说不出的舒服。柳十七仰起头后,首先便愣住了,接着怒从心头起,长刀往桌上一拍便要动手。
‐‐又是一个&ldo;闻笛&rdo;,这些人有完没完!
长河出鞘一半,他的胳膊被按住了,白衣公子冲他露出了疑惑的神情:&ldo;怎么了?&rdo;
柳十七脸涨得通红,纯属被气得:&ldo;你们还要来耍我!&rdo;
&ldo;谁耍你了?傻了?&rdo;闻笛蹙眉,他按住柳十七的手改为压制他的刀,不让他感到难受,随后另一只手把铜板扔到小二手里,顺便弹了把柳十七的额头。
柳十七试了试,压住他刀的手力气很大,他又瞪向那人,对上一双清澈的丹凤眼之后,恼火先消掉了一半。他看见了熟悉的感情,玄之又玄的形容,他能从闻笛的眼里感觉出莫名的依恋,别人都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