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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第1页)

觉得自己以前最大的毛病是才华外露,缺少自知之明一段树木靠着瘦瘤取悦于人,一块石头靠着晕纹取悦于人,其实能拿来取悦于人的地方恰恰正是它们的毛病所在,它们的正当用途绝不在这里我苏东坡三十余年来想博得别人叫好的地方也大多是我的弱项所在,例如从小为考科举学写政论、策论,后来更是津津乐道于考论历史是非、直言陈谏曲直,做了官以为自己真的很懂得这一套了,洋洋自得地炫耀,其实我又何尝懂呢?直到一下子面临死亡才知道,我是在炫耀无知三十多年来最大的弊病就在这里现在终于明白了,到黄州的我是觉悟了的我,与以前的苏东坡是两个人(参见李端叔书)

苏东坡的这种自省,不是一种走向乖巧的心理调整,而是一种极其诚恳的自我剖析,目的是想找回一个真正的自己他在无情地剥除自己身上每一点异己的成分,哪怕这些成分曾为他带来过官职、荣誉和名声他渐渐回归于清纯和空灵,在这一过程中,佛教帮了他大忙,使他习惯于淡泊和静定艰苦的物质生活,又使他不得不亲自垦荒种地,体味着自然和生命的原始意味

这一切,使苏东坡经历了一次整体意义上的脱胎换骨,也使他的艺术才情获得了一次蒸馏和升华,他,真正地成熟了--与古往今来许多大家一样,成熟于一场灾难之后,成熟于灭寂后的再生,成熟于穷乡僻壤,成熟于几乎没有人在他身边的时刻幸好,他还不年老,他在黄州期间,是四十四岁至四十八岁,对一个男人来说,正是最重要的年月,今后还大有可为中国历史上,许多人觉悟在过于苍老的暮年,换言之,成熟在过了季节的年岁,刚要享用成熟所带来的恩惠,脚步却已踉跄蹒跚;与他们相比,苏东坡真是好命

成熟是一种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一种圆润而不腻耳的音响,一种不再需要对别人察颜观色的从容,一种终于停止向周围申诉求告的大气,一种不理会哄闹的微笑,一种洗刷了偏激的淡漠,一种无须声张的厚实,一种并不陡峭的高度勃郁的豪情发过了酵,尖利的山风收住了劲,湍急的细流汇成了湖,结果--引导千古杰作的前奏已经鸣响,一道神秘的天光射向黄州,《念奴娇&iddot;赤壁怀古》和前后《赤壁赋》马上就要产生

余秋雨《山居笔记》

千年庭院

二十七年前一个深秋的傍晚,我一个人在岳麓山上闲逛岳麓山地处湘江西岸,对岸就是湖南省的省会长沙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儿,乘着当时称之为&ot;革命大串连&ot;的浪潮,不由自主地被撒落在这个远离家乡的陌生山梁上

我们这一代,很少有人在&ot;文化大革命&ot;初期完全没有被&ot;大串连&ot;的浪潮裹卷过,但又很少有人能讲得清这是怎么回事先是全国停课,这么大的国土上几乎没有一间教室能够例外,学生不上课又不准脱离学校,于是就在报纸、电台的指引下斗来斗去,大家比赛着谁最厉害,谁最出格现在的青年天天在设计着自己的&ot;潇洒&ot;,他们所谓的&ot;潇洒&ot;大体上似乎是指离开世俗规范的一种生命自由度;二十七年前的青年不大用&ot;潇洒&ot;一词,却也在某种气氛的诱导下追慕着一种踩踏规范的生命状态敢于在稍一犹豫之后咬着牙撕碎书包里所有的课本吗?敢于嗫嚅片刻然后学着别人吐出一句平日听着都会皱眉的粗话吗?敢于把自己的手按到自己最害怕的老师头上去吗?敢于把图书馆里那些读起来半懂不懂的书统统搬到操场上放一把火烧掉吗?敢于拿着一根木棍试试贝多芬、肖邦的塑像是空心还是实心的吗?

说实话,这些逆反性的冥想,恐怕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时代的学生都有可能在心中一闪而过,暗自调皮地一笑,谁也没有想到会有实现的可能,但突然,竟有一个国家的一个时期,这一切全被允许了,于是终于有一批学生脱颖而出,冲破文明的制约,挖掘出自己心底某种已经留存不多的顽童泼劲,快速地培植、张扬,装扮成金刚怒目硬说他们是具有政治含义的&ot;造反派&ot;其实是很过份的,昨天还和我们坐在一个课堂里,知道什么上层政治斗争呢?无非是念叨几句报纸上的社论,再加上一点道听途说的政治传闻罢了,乍一看吆五喝六,实际上根本不存在任何政治上的主动性反过来,处于他们对立面的&ot;保守派&ot;学生也未必有太多的政治意识,多数只是在一场突如其来的颠荡中不太愿意或不太习惯改变自己原先的生命状态而已我当时也忝列&ot;保守派&ot;行列,回想起来,一方面是对&ot;造反派&ot;同学的种种强硬行动看着不顺眼,一方面又暗暗觉得自己太窝囊,优柔寡断,赶不上潮流,后来发觉已被&ot;造反派&ot;同学所鄙视,无以自救,也就心灰意懒了这一切当时看来很像一回事,其实都是胡闹,几年以后老同学相见,只知一片亲热,连彼此原来是什么派也都忘了

记得胡闹也就是两三个月吧,一所学校的世面是有限的,年轻人追求新奇,差不多的事情激动过一阵也就无聊了突然传来消息,全国的交通除了飞机之外都向青年学生开放,完全免费,随你到哪儿去都可以,到了哪儿都不愁吃住,也不要钱,名之为&ot;革命大串连&ot;我至今无法猜测作出这一浪漫决定的领导人当时是怎么想的,好像是为&ot;造反派&ot;同学提供便利,好让他们到全国各地去煽风点火;好像又在为&ot;保守派&ot;同学提供机会,迫使他们到外面去感受革命风气,转变立场总之,不管是什么派,只要是学生,也包括一时没有被打倒的青年教师,大学的,中学的,乃至小学高年级的,城市的,乡村的,都可以,一齐涌向交通线,哪一站上,哪一站下,悉听尊便至于出去之后是否还惦念着革命,那更是毫无约束,全凭自觉了这样的美事,谁会不去呢?

接下来出现的情景是完全可以想象的学生们像蚂蚁一样攀上了一切还能开动的列车,连货车上都爬得密密麻麻,全国的铁路运输立即瘫痪列车还能开动,但开了一会儿就会长时间地停下,往往一停七八个小时车内的景象更是惊人,我不相信自从火车发明以来会有哪个地方曾经如此密集地装载过活生生的人没有人坐着,也没有人站着,好像是站但至多只有一只脚能够着地,大伙拥塞成密不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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