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浔早已看见了,眯眼一字字读出来,“上——京——诸——美——图。”
他憋不住笑骂了一句,“他妈的,谁这般使坏,不去画正经的闺阁美人,倒把东台馆的爷们儿画进去了。看把老五和穆子昂画得栩栩如生的,肯定是早晚见面的熟人。”说着探头去辨认题字下面的小印章。
“臻?”
他恍然道,“洛臻画的?倒像她会做的事儿。不对,正筠,你老实说,她的画怎么到你手里了?”
华正筠笑道,“画是她自己递呈到鸿胪寺的,说是要随家书一起寄回秣陵都。家书检查过了没问题,这幅画却是把五爷也画进去了,下面的人不敢擅专,一层层的报上来,最后报到我父亲那里,被他搁在书房里,正巧叫我瞧见了。今日特意带过来,给三爷看个新鲜。”
楚王一听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笑骂道,”你老子自己不敢决定,叫你这个做儿子的拿过来,叫我这个不相干的人拿主意。若以后事事都这般推给我,你老子礼部尚书的俸禄岂不是要分我一半?”
他把肖像画拿过去手里,又仔细端详了几眼,纳闷道,“题的上京诸美图,怎的只画了两个人,倒有大半张画儿空着?她画老五倒也罢了,怎么把穆子昂画进去了,论相貌的话,穆子昂只能算中上罢,安莳难道比不上穆子昂?再说了,齐鸣,你家大哥不至于被她落下啊。”
齐鸣原本就不耐烦这些字儿画儿的风雅东西,远远地在竹林边等,闻言就暴躁了,“若是《上京群杰》倒也罢了,我家大哥和上京诸美有什么毛关系?”
华正筠噗嗤一笑,“洛臻这幅画是年前就画好呈上鸿胪寺的。一层层的审验,又赶上过年官衙封印,等交到我爹手里头,已经是过年后的事儿了。去年年底画的时候她还没见过齐将军哪。若是今年春才动笔,这幅《上京诸美图》定然少不了齐将军了。”
周浔哈哈大笑起来:“我倒好奇她剩下的空白地儿要画谁。”
华正筠将肖像画拿过来,依旧放回包袱皮里收好了,“三爷,给句准话罢。这幅画能不能送回秣陵都。”
周浔想了想,无所谓地道,“一副画罢了,哪有那么多忌讳。若是这等小物件也扣下,传出去有损我大梁的大国气度。上京之美的名号,老五当得起!”
话虽这样说着,顾忌着皇家颜面,还是吩咐取了笔墨,将画中题字的“诸美”二字涂黑了,改成了《上京群英图》。
周浔丢下笔,”成了。叫鸿胪寺的人打包好了,送过去秣陵都,原样交到颍川国礼部官员手里。
抬头看看升到头顶的日头,“到饭点儿了,走,早点去珍馐苑,我有事找公主说。”
……
今日珍馐苑的人挺多。
一边埋头用午食,一边偷偷摸摸地去瞄轩窗边对坐的两个人。
洛臻原先不知道这帮子人怎么想的倒也罢了,如今知道了,还当着她的面露了行迹,自然不会客气。
她啪的扔了筷子,冷冷地环顾四周一圈。
被她目光扫到的东台馆学子们,忙不迭地把头低下,作出专心扒饭的姿态。
倒也有性子横的,不仅不避开带着警告含义的视线,反而抬着下巴,恶狠狠做出挑衅的姿态来。
洛臻定睛一看,原来是老熟人,文旭文国舅。
她如今连搭理这个人的兴趣都没有了,只看了一眼,便把他当做空气般,直接忽略了过去。
“公主叫我先过来这里等着。”她以筷子扒拉着碗里的饭菜,“等了好久了,食盒里的饭都冷了。你家三哥怎么废话这么多,还拉着公主说个没完。”
周淮坐在她的对面,细嚼慢咽吃了半碗饭,帕子擦干净了手,这才回了句,“你若觉得不妥当,我们一起过去,问问情况?”
洛臻把原本半开的两扇雕花木窗全打开了,探头往窗外的曲折步道中间处望去。
架在清浅鱼池上方、蜿蜒曲折的木板长步道,是东台馆各处明堂通往珍馐苑的必经之路,每日午食时分,是馆中人流最密集的几处地方之一。
今日倒是奇了。
木板步道两端,黑压压站满了人。对面提着食盒的不敢过来,这边吃完的不敢过去。
大家眼睁睁看着楚王殿下拉着宣芷公主,两个人站在曲折步道正中间,你一句我一句,宣芷面色越来越冰冷,楚王脸色越来越阴沉。
洛臻估量着情势不妙,丢下筷子,快步就往步道处走。
还没有等她走过去,宣芷却已经提着裙裾,一巴掌甩开周浔阻拦的手臂,怒气冲冲地往珍馐苑方向走来。
周浔一愣,摸了摸自己被打开的手臂,脸色更加难看,大步就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