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听到这里,忽然感觉很疲惫,连哄骗的力气都没有了:&ldo;明天,明天送你回去。&rdo;
叶雪山看他气色不善,就没敢再说。
入夜之时,阿南把叶雪山带到床上坐好,伸手去解他的纽扣。时光忽然倒流到了五年前,这都是他每天干惯了的工作。叶雪山躲了一下,没躲开,也就不躲了。打着赤膊坐在床边,他由着阿南拧出一把湿毛巾,给他擦净了一身的汗。
擦过上身,再擦下身。叶雪山周身只剩了一条裤衩。阿南换了一盆净水回来,蹲下去想要给他洗洗脚。房内灯光明亮,阿南低头看得清楚,就见叶雪山的脚上深深浅浅印了不少疤痕。一边撩水为他搓洗,阿南一边问道:&ldo;脚上怎么有伤?&rdo;
叶雪山没吭声,心情很紧张。伤疤全是顾雄飞弄出来的,顾雄飞非常执着的定时给他修剪手指甲脚趾甲,几次三番的剪出险情,总像是预备着剪掉他一根脚趾头。不过这两年倒是好多了,顾雄飞有了经验,一双手越来越有准头了。
阿南为他擦净了脚,抬起他的双腿往床上放。他自己挪到床里,抱着膝盖蜷成一团。
阿南出门泼了水,又端一盆回来,自己站在地上也浑身擦了一遍热汗:&ldo;少爷,你不好受,我也不好受。&rdo;
他在盆里哗哗的洗毛巾拧毛巾:&ldo;我白爱了你一场,连声回音都得不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忘了你,早忘早好,记着你也没有用,还耽误我的年华。&rdo;
然后他打算出门倒水,不料叶雪山这时忽然抬起头,盯着他轻声问道:&ldo;你认不认识一个人?&rdo;
阿南端着水盆停了脚步:&ldo;谁?&rdo;
叶雪山抬手向上比划了一下:&ldo;很高,很瘦,很白……好像是个挺和气的模样。&rdo;
阿南愣了一下:&ldo;什么相貌?&rdo;
叶雪山茫然的摇了头:&ldo;我在梦里看不清楚,不知道。&rdo;
阿南又问:&ldo;有多高?&rdo;
叶雪山挺胸扬头,尽量的向上伸手:&ldo;很高……就像我大哥那么高……不对,比我大哥还要高一点。&rdo;
阿南迟疑着张了张嘴,末了答道:&ldo;那人对你不好,你别问了。&rdo;
叶雪山放下了手,直勾勾的看着阿南。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危机,可是仿佛一路走在向下的陡坡上,已经收不住脚了。陡坡尽头是一层纸,谁知道捅破了会是什么天地?
悻悻的斜开了目光,叶雪山低声嗫嚅道:&ldo;他总在梦里对我笑,可我不知道他是谁。他越是笑,我越难过。&rdo;
然后他抬眼又望向了阿南:&ldo;你告诉我吧,我不是疯子。无论你说了什么话,我都不会疯。&rdo;
阿南定定的凝视着他,良久过后弯腰放下水盆,迈步向前爬到床上搂住了他。歪头枕上叶雪山的肩膀,阿南答道:&ldo;我不说。其实我知道你忘了更好,忘了就没烦恼。可是你不该连我一起忘,我没有对不起你,你忘了我,你没良心。&rdo;
话音落下,外面忽然响起了急迫的敲门声。叶雪山就觉得阿南猛然一颤,自己的心也随之大跳了一下。阿南松手下床,一边推门向外走,一边高声问道:&ldo;谁啊?&rdo;
一个声音回答道:&ldo;阮哥,是我们!&rdo;
阿南出去打开铜锁推开院门,就见几名特务晃晃荡荡的站在门外。几个人知道阿南面子大,手里阔,所以统一的挺客气:&ldo;阮哥,那什么,我们要带人走了!&rdo;
阿南惊讶的问道:&ldo;这么快?&rdo;
特务们笑嘻嘻的答道:&ldo;可不是快?阮哥你白天说的真对,刚才天野中佐直接发话,让咱们把人给送回家门口去!你看,人家家里的确不是一般人。&rdo;
阿南六神无主的咽了口唾沫,随即说道:&ldo;你们稍等,我都安排着他睡下了。&rdo;
阿南给叶雪山重新穿戴好了。初秋夜里天冷,阿南把西装上衣也给他套了上。将白天捡起来的黑伞也塞到他手里,阿南问他:&ldo;要回家了,高兴了吧?&rdo;
叶雪山看着他,脸上没有笑意,可是点头&ldo;嗯&rdo;了一声。
阿南又问:&ldo;以后再也不想见我了吧?&rdo;
叶雪山低头用伞尖轻轻敲着地面,没有回答。
阿南叹了口气,推着他向外走:&ldo;不见也好,走吧走吧!&rdo;
124、前世今生
特务们开着汽车,把叶雪山一直送到了顾宅门口。叶雪山一直坐在车内向外望,英租界繁华,沿途霓虹闪烁,还是太平气象。汽车越开越快,霓虹渐渐稀疏淡化,高低洋楼的玻璃窗明亮起来,淡黄色的一块一块,整整齐齐的漂浮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