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执香鞠了三躬,后将香插进香炉中,站在蒲团后面,静静看着画像。
谢景瑜也安静地站着,陈青瓷原以为两人就要一直站着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ldo;我十岁那年,她就去了,从此我没了母亲。&rdo;谢景瑜看着那一副画像,许多年后的今天,他站在太极殿中,好像已经想不起那个女人的模样。
陈青瓷支起小耳朵认真听着。
谢景瑜话音一转,看向她,&ldo;除了我,旁人的话都别信,记住了吗?&rdo;他声音温和,又是在这般让人心生敬畏的地方。
陈青瓷满心疑惑和难以言语的愧疚,避开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轻轻点了点头。画像上的女子静静的看着他们,像是欣慰。
两人进了太极殿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不过午间闲暇的时间,满宫就知道七皇子带着他的正妃进了太极殿,给元后上香。
满宫哗然,谁不知道,太极殿放着的是先祖牌位,自来能进去给祖宗上香的女人只有太后、皇后和太子妃,寻常皇子妃是不能进去的。
圣人也知道了,他一挥手,不甚在意,对着皇后派来报信的宫人说道:&ldo;不过是去祭拜他亲母,老七成了家,领着媳妇去给亲母看看,是他们有孝心。&rdo;
这话一出,皇后想要将新儿媳宣来训斥一番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圣人将老七两夫妻去太极殿定义成了给元后上香以表孝心。新妇去给自己亲婆婆上香,她这继母该如何说,说你这身份不该去吗?坤宁宫内又跌了两套上好的青釉瓷盏。
而这一切,陈青瓷都不知道,她们再回去的便不是秀旒宫了,而是谢景瑜在皇子所的含光院。皇子所外一道长长的红漆宫墙,将它与内宫隔开,只一道宫门日日开着,方便皇子妃日日去坤宁宫请安。
&ldo;娘娘,旁边住着的是三皇子一家,还有五皇子一家。&rdo;琉璃分好了人清点屋中物件,走到陈青瓷身旁,给她打扇子。
陈青瓷换了一身家常穿的鹅黄色羽纱衣裳,很是透气。袖口是荷叶边儿样式,她一只手撑着下巴靠着窗沿,看着外头的花坛子出神。袖口松松地往下掉,露出一截白玉手臂来,那根红绳明晃晃的系在手腕处。
琉璃见她在发呆,不由好笑,走上前去将驱蚊虫的,如今是黄昏时分,外头会有小虫子要往屋子里头蹿了。外头天边晚霞正好,琉璃没瞧出什么特别的,一会儿该是七皇子院中的宫人来给陈青瓷请安的时辰了,她轻声唤道:&ldo;娘娘,娘娘。&rdo;
陈青瓷还想着那句&ldo;除了我,旁人的话都别信。&rdo;的话,这头琉璃的声音传来,倒扰乱了她的思绪。
她回过神,迷茫的看向琉璃,&ldo;琉璃,怎么了?&rdo;
&ldo;娘娘,待会儿宫人要来给您磕头请安,您该更衣了。&rdo;琉璃笑道,装着大衣裳的铁梨木箱子还摆在一旁未收拾,她开了锁,里头放着的都是新做的大衣裳,颜色都是二太太亲自挑的,全是深色布料。陈青瓷年纪轻,二太太深怕旁人欺负她脸嫩,特意吩咐让琉璃给她往年纪大些打扮,做的衣服款式就老气了些。陈青瓷不在意这些,可如今也不能丢了陈伯府的脸面,她让琉璃开了箱,选起了衣裳。
琉璃扶额,幸亏她们姑娘皮肤白,再暗沉的颜色都撑得起来。陈青瓷选了件刺绣妆花面儿的紫色大衣裳,换上一整套的赤金头面,妆面以端庄为主。
她喝了一小碗冰糖银耳羹,垫了垫肚子。谢景瑜一回来就进了书房,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花厅中还张贴着大红喜字,地上羊毡毛缝制的地毯绣着大簇大簇的并蒂莲花,是特意从库房里头找出来铺上的。
谢景瑜的含光院也是做了一番布置的,饶是在芳旒宫成婚,含光院也会张灯结彩布置一番。
陈青瓷入了座,就看向下方。地毯上站了四排人,一排八人,斯羽站在上首,加上她自己带来的琉璃,这个皇子所的三进小院子里共有二十六个宫人。斯羽乃总管太监,统管一切事宜。琉璃不必说了,陈青瓷身旁能有四个大宫女,还有掌事嬷嬷。琉璃占不上嬷嬷的年纪,四个大宫女就定是以她为首。
第一排站着八个一等宫女,皆是长相周正,身材纤细,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其中两名宫女端看样貌便如花似玉,虽是穿着一样的浅绿色宫人服饰,但头饰与腰上所系的荷包看着便与旁人不同。第二排站着的皆是着靛蓝宫服的二等太监,规规矩矩地低头。第三排站着年岁小些的三等宫女,皆是梳着双丫髻,在含光院主要做跑腿,传话的活计。最后一排站着的就是洒扫婆子了。
&ldo;奴才,含光院总管太监斯羽携含光院宫人拜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rdo;斯羽待她坐稳了,领着二十四个人跪下,齐声给她请安。
陈青瓷深吸了一口气,带着笑,她还是不会二太太教她不怒自威的语调来,便用自己寻常说话的语调,温温柔柔的,就像炎热夏日里,凉风拂面的清爽。
&ldo;都起身吧。&rdo;她伸出左手,虚抬了下。
斯羽带着笑率先答了是,起身回话:&ldo;含光院宫人皆在此处,请娘娘训话。&rdo;
陈青瓷细细看去,斯羽面带恭敬,似他这般在谢景瑜面前受重用的第一人,连主母都该多给他几分脸面。
&ldo;斯公公总管含光院劳苦功高,不必多礼。&rdo;陈青瓷慢慢说道。后又看向其余宫人,除了第一排那两个秀美女子,其余皆是垂眸站着,那两名宫女眉目似有幽怨的盯着她,陈青瓷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