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氏一瞪眼睛道:“老爷把我当成了什么人?难到我是那河东狮么?”说完宁世源笑道:“还说自己不是河东狮,看看这腰都掐起来了,别说,我还就喜欢你这样儿的,那些柔顺的,究竟有什么滋味儿?”白萍青果听老爷嘴里这就没把门儿的了,连忙悄悄退出去,耳听元氏已是怒气全消,咯咯笑了起来。她们两人心中也不由得不佩服,暗道二老爷还说三老爷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其实真正玲珑善舞的人是他才对。与此同时,白芍院里,余氏也和兰姨娘在说着话儿,宁纤碧在小桌子旁边,一边安静绣花,一边时不时看看弟弟写的大字。对于姜老太君将花粉钱给了余氏管理,兰姨娘自然是高兴的,却听余氏苦笑道:“你别高兴得太早了,这权可不是好得的,老太太这是看在姑太太的面子上,只那一位却不是十分好相与的,咱们这比邻而居,日后还不知是怎么样儿呢。”兰姨娘笑道:“凭她怎么不好相与,姑太太毕竟是嫁出去的人,如今回了娘家长住,难道还能搅风搅雨不成?她们是什么境地,心里不清楚么?”说完却听余氏笑道:“你原是这府里的家生子儿,难道不了解你们这位姑娘的性体?要是依照表姑娘,看着倒是个好性儿安静的,只是她这位娘亲,可不是个简单角色。”表姐妹宁纤碧一边听着,心里就不由得泛起苦笑,暗道姑母算什么?虽然性子泼辣些,可那是个表里如一的,心里有什么面上就显露出来。真正的厉害角色恰是你说的那个柔弱表姑娘呢。但她也不担心,余氏如今和上一世里的软弱已经大不相同,丈夫苦读,儿女省心,她自己又管了点事情,还得了老太太夸奖,把骨子里原本的自信全都散发出来了,如今的余氏,刚柔并济,看着倒是不比曲夫人和元氏差。正想着,忽见宣哥儿放下笔,苦着小脸儿道:“姐姐,我累了,不想写了。”宁纤碧看了看他写的大字,忍不住好笑,只见纸上弯弯曲曲的,那几个大字倒像是蚯蚓爬的。宁彻宣却是小手乌黑,她便将笔拿下来,吩咐玉儿把笔墨纸砚都拿了下去,余氏房里的的小丫头端了水,她替宁彻宣洗干净小手,忽听余氏问道:“怎么了?写了这一会儿就不写了?”宁纤碧回身笑道:“弟弟还不到五岁呢,急什么?连笔都拿不动,写了那几个字,也浑不成个样子,姨娘也太望子成龙了些。”兰姨娘掩嘴笑道:“谁望子成龙了?还不是你爹爹,那天宣哥儿不过是拿了他的毛笔玩儿,又胡乱在纸上涂了两笔,他就非说这孩子有慧根,让不许骄纵了,这几天哪天不让我们看着宣哥儿写字的?”宁纤碧摇头道:“爹爹最近用功糊涂了吗?欲速则不达,揠苗助长的道理都不知道了?”不等说完,便听余氏叱道:“胡说什么呢?都是你爹爹素日里惯得你,越发连个尊卑都没有了,敢说自己老子糊涂,你问问这府里,便是几个哥儿还不敢这样说呢。”宁纤碧吐了吐舌头,兰姨娘便笑道:“既是姑娘晓得那些道理,就和老爷说说,老爷素来最宠爱姑娘的,婢妾说了,老爷未必听,便是太太,恐怕也没什么用,倒还是姑娘的话最管用。”宁纤碧笑道:“好,我今晚就同爹爹说。”话音刚落,忽听外面丫鬟道:“姑太太,表姑娘来了。”余氏和兰姨娘忙都站起来,亲自迎过去,宁纤碧也拉着宣哥儿起身,只见宁玉兰和白采芝从外面进来,宁玉兰便笑道:“这一天功夫,也没干别的,先是在老太太房里说了一会儿话,接着去大哥二哥那里,如今才过来,三哥呢?听说这些日子他十分用功,难道还在书房里苦读不成?”余氏笑道:“可不是,因为老太太一句话,就忽然潜下心读书了。”一边说着,将宁玉兰让到里屋炕上坐,又对芭蕉道:“去和三老爷说一声,姑太太来了,让他回来一趟。”这里姑嫂两个说话儿,白采芝就和宁纤碧就在地上说话,白采芝是外表柔弱内心精明的,见宁纤碧自始至终冷冷淡淡,全没有其他姑娘那般亲热,她心里便不禁犯了狐疑,忽听余氏笑道:“表姑娘别不自在,你六姐姐惯是这个性子,清清冷冷的,府里姑娘们都知道的。”白采芝忙答应了一声,宁玉兰便笑道:“六丫头如今也这么大了,她刚出生那会儿,我恰巧在京里,还抱过她呢,这一展眼,就是六年过去了,听说她如今跟着三老太爷学医,嫂嫂怎么想起让她学这个?不是我说嫂子,咱们府里的姑娘,学这种事做什么?还是针织女红为要。”余氏苦笑道:“哪里是我让学的?这丫头自己喜欢,老太太也说三老太爷晚年寂寞,身边有个孩子倒能热闹些,因这些年也就这样过来了。”说完,就听外面丫鬟的声音道:“三老爷回来了。”无论心里怎么想,表面上倒也是一团和气。白采芝在宁纤碧面前,倒不似在别的屋里那般沉默寡言,临走时拉着宁纤碧的手笑道:“往后住得近了,倒可以常来找六姐姐玩儿,老太太说让我也和姐姐们一起入学里学习呢,有了六姐姐,我就不怕孤单了。”宁纤碧微微笑道:“都是一家人,我性子是清冷些的,其他姐妹们都是好性儿,表妹来了,大家好好一处伴着,也可解解寂寞。”说完见白采芝面色微微一白,旋即垂首答了声“是”,她心里便冷笑,暗道这辈子你可休想再来哄我了。我也不会特意报仇,我只要让你遂心如意的嫁去睿亲王府就好,到那时,自有皇帝收拾你们夫妇两个,呵呵,圈禁抄家的滋味,岂是好受的?宁玉兰或许是的确对自己的处境有一些了解,也可能是因为时日还短,又或者这些年磨得性子圆滑了些,总之她比做姑娘的时候收敛了不少,虽然住处和白芍院仅是一墙之隔,但是平平静静的,也没有任何波澜。宁纤碧依然是学里杏林苑两头跑着,她看医书越发用心,除了自己心里那些上一世的方子,她也想结合这古代中医学和自己知道的现代医药知识,看看能不能造出自己的药方。想到宁德荣如今不过是五十出头,便能创造出几种药丸,而且都是十分有用受欢迎的,她心里便也觉着有些热血起来。只可惜,这个时代好像还没有玻璃,没有了玻璃,自然也就不可能造出培养皿。她本来还想着,如果有条件,或许可以将一些现代的化学药物如抗生素等制造出来,也不用多复杂多高级的成药,只是那些简单的,恐怕就够在古代掀起一股狂风暴雨。举例来说,诺氟沙星,也就是百姓口中的氟哌酸这种药物,制作并不十分复杂,在现代也是家家都预备的常用药,大多数人用它治疗腹泻,但事实上,这种药是一种广谱抗菌药物,不单单治疗腹泻,它对尿路感染,前列腺炎,伤寒等都十分有用。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它作为一种刚刚出现的新药,对肾炎也有一定的治疗效果。以此类推,许多在现代被淘汰了的西药,在这古代也都可以发挥巨大作用,就像近代战争片里,经常会提及的那种西药“盘尼西林”,在现代早已找不到这种落后药物了,但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它却是作为救命药被严格管制的,而且确实有巨大的作用。议论只不过,没有培养皿试管这些最基本用具,她就算脑子里有再高级的药方,也注定没有用武之地。见她如此用心的钻研药物,宁德荣也有些奇怪,对宁纤碧道:“医术一途,虽然药物至关重要,然而针灸,推拿,按摩,药浴等等也都是不可或缺的,芍药因何只对药物青睐?你的按摩推拿倒也可以,只是这针灸,实在是普通寻常的紧了,该从这方面下功夫才是。”宁纤碧笑道:“三爷爷,我又不想做什么当世名医杏林国手,何必非要全能?我喜欢药材,自然就只研究药材。难道我样样精通了,还能出去治病不成?”一句话说的宁德荣黯然神伤,这几年,他是把宁纤碧当做弟子来培养的,如今想到这女娃儿就算习得了自己的一身医术,也不可能出去行医。当日养父母虽然不对,可他们也是悉心照顾培养了自己许多年,可几百年先祖传下来的医术就要这样丢了,自己九泉之下有什么面目去见他们?宁纤碧看宁德荣怔怔的,不由得笑道:“三爷爷不必懊恼,您如今才多大岁数?这身子骨还硬朗着呢,等到将来,芍药不能随便出入三爷爷这里的时候,三爷爷再看看找个资质不错的,收为弟子传承衣钵,不就好了吗?如今我只精心研究药物这一块儿,也许将来也能发明出什么新药呢。”宁德荣这才露出笑容,点头笑眯眯道:“芍药说的没错,爷爷等再过两年,遇上资质好的,收个弟子也就是了。”说完,看着天近晌午,便笑道:“爷爷今儿要和老钟头一起去下馆子,芍药回家吃吧,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告诉爷爷,回头给你带一份回来。”宁纤碧笑道:“多谢三爷爷好意,芍药也没什么想吃的,您老吃得高兴就好,只是要记着少喝些酒。”说完便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