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教授琴棋书画的那位大才子谭澈倒真是让女孩子们眼前一亮:这竟是个相貌秀美儒雅的年轻男子。不过小女孩儿们心里对情爱也没什么概念,就算稍微有概念的,也知门不当户不对,根本不可能,倒也没抱着什么心思,只是单纯惊艳了一把罢了。宁纤碧心里倒有点可惜,暗道这样的美人儿,若是让老太太看见,只怕就要立刻不用的。即便不看见,一年两年之后,怕是也不能再教我们了,唉!抓紧时间,能多看两眼就多看两眼吧。女孩子们比男孩子放学早,因宁纤碧又来到了宁德荣的杏林苑,见那些药都团好了,她看着一粒粒圆滚滚的药丸,闻着药丸特有的清香,心中忽然就有一阵再也抑制不住的冲动,仰脸看着宁德荣道:“三爷爷,芍药如今也跟着您学习三年了,下一回让芍药来试着制药吧,好不好?”宁德荣吓了一跳,忍不住摇头笑道:“你这小丫头真真贪心,三年算什么?就想制药。你知道你三爷爷我是什么时候才动手制药的?四十岁往后,且到如今,自己配成了的方子和药丸也不过十余种,这已经是难得了,你七岁就想制药……”不等说完,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由得拍了拍脑袋道:“看我,真是老糊涂了,芍药怎么可能现在就想着制药?芍药,你是想说,要先跟着三爷爷制作药丸吧,从选材,烹制,熬煮,成泥,到最后成型,你主要就是想学制药这个流程,对不对?”宁纤碧心里郁闷,暗道三爷爷,您刚才其实没猜错,我就是想要自己配方子制药,你可知道我心里装着多少秘方?就算是抗生素,只要有器材和条件,我也未必就做不出来,只是那个还是有些惊世骇俗了,暂时不入考虑范围。不过她也知道,若是现在就说自己要单独配药,宁德荣一定会笑掉大牙。而自己如果真的制作出来了,那恐怕老头儿就会吃惊到休克了吧?虽然她目前还没有发现老头儿有心脏病倾向,但毕竟年纪在那里,禁不得太大惊喜或者惊吓。因此宁纤碧只好点头,心中不得不把自己“成才”的时间又推后几年。宁德荣这回倒是大大的松了口气,制药虽然辛苦些,但是宁纤碧有天分,又用功刻苦,老头儿觉着让她平日里拿一些普通药丸练练手,这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在杏林苑里看了会儿医书,又用布人模型练了一会儿推拿按摩,看着时间不早了,宁纤碧便离去了。正要回白芍院,就看见二太太元氏带着宁纤月宁纤萝以及宁彻守宁彻宝兄弟两个在几个婆子丫头的簇拥下走过来,看见她,元氏便招手道:“六姑娘也跟着我过去吧,你娘现在说不定已经在老太太屋里了呢。”宁纤碧觉着奇怪,抬头看了看天上太阳,这离山边还老远呢,怎么母亲和二伯娘就要去宁馨院,以往都是太阳下山后才过来请安的啊。不过她却也没问,既然元氏这样说了,那就一定是有缘故。于是就来到宁纤萝身边,和她们姐妹一起往宁馨院走着,暗道若是五姐姐知道什么事,她肯定沉不住气。果然,宁纤月很快便探头过来,问宁纤碧道:“六妹妹,你知道这个时候儿咱们去老太君院里,为的是什么吗?”宁纤碧心中暗笑,表面上却懵懵懂懂的摇头。宁纤月便得意地扬头道:“我倒是影影绰绰听人说,是因为姑父获罪的事儿……”就好像是一个晴天霹雳落下来,一下子就把宁纤碧砸得停住了脚步。元氏停下身来,回头低声斥道:“胡说什么?皮痒了吗?”宁纤月吓了一跳,这才晓得姑父获罪不是什么好事儿,自己刚才还说的那样洋洋自得,难怪母亲着恼,幸而是在这里,若是在祖母面前被看到了,以后祖母怎么还会喜欢自己?想到这里,就觉着身上出了一层冷汗,忽听宁彻宝道:“六妹妹,你怎么了?别听五妹妹瞎说,也不一定,就是透出了点信儿罢了。”宁纤月连忙回头,就见宁纤碧愣在那里,她便忙过去攀了胳膊,笑道:“是是是,都是我瞎说,妹妹千万别害怕,真是的,这些年你跟着三爷爷,我还以为你胆子大呢,怎么原来却是这样小的。”宁纤碧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儿,细细算了算,这件事竟比上一世里提前了一年。她抬头看向天空,只见几朵乌云在上面漂浮着。中午时这天便阴沉下来,原以为下午会下雨,却是到这会儿还没下。许是想起了前世的缘故,宁纤碧心中十分沉重,总觉着此刻天气有那么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思。转眼间来到宁馨院,进了福寿堂,只见一屋子人都是面色凝重,宁纤碧看到父母亲,便悄悄儿去余氏身旁站了。姜老太君看了眼元氏,淡淡道:“怎么这会儿才过来?”元氏连忙笑道:“先前安排着园子里各处管事的人手,又有一批东西入库,所以来晚了。”说完却听姜老太君奇道:“安排园子里各处管事的人手?怎么?这还要特意安排?”落难母女元氏笑道:“是,原本不过是些不懂事的婆子看管着,结果园子里收拾的也不是十分好,又出不了什么东西,如今却是派了些懂行的,既能好好照顾园子,花儿朵儿,乃至竹子竹笋,池塘里的鱼虾莲子等等也都能供着府里,倒比去外面买便宜省事。”姜老太君听了,点点头道:“这倒是件好事儿,咱们不过一个伯爵府罢了,该俭省还是要俭省些。”因说到此处,便抬头看了屋中的媳妇以及孙男娣女们一眼,沉声道:“女婿的事情,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他自己惹出来的祸事,如今他在狱里畏罪自尽,倒也算是还了债。这对你们哥几个来说也是警醒,不管到什么位子上,切要记住,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心过头了,便是给自己招灾了。”这话却是对宁世澜宁世源宁世泊兄弟三个说的,因此哥仨忙都躬身应了。姜老太君这才又道:“只是他死了,剩下了玉兰她们孤儿寡母的,却是没有个去处,玉兰来信说,那些族人们都躲得远远儿的,生怕沾惹上她们这罪人家属,连累自己个儿倒霉。她们家产又全都抄没了,剩下母女两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如今叫你们来,就是要商量商量,看看怎么办才好。”老太太虽然说是商量,但是屋中哪有人不明白,她早定下了主意,只是不好越过儿子媳妇,这才把人都集齐了,只说商量。平心论,曲夫人和元氏心里都是不想沾惹白家的,即便宁玉兰是姜老太君唯一的女儿,但既嫁出去了,就是泼出去的水,没有娘家还管着的道理。恨只恨自己说了不算,依照老太太的心思,只接济几顷田地一个庄子哪里够?余氏心里也明白这个道理,她知道老太君重情义,与其大家都在这里沉默不应声,惹了老太太不高兴,过后还是要把那母女两个接进来,倒还不如这会儿卖个人情,也让老太太心里松快松快:总算这大家子人,都不是冷血的。因想到这里,便站出一步,轻声道:“既然是这样,他们白家人没有半点情义,老太太不如便使人去接了姑太太和表姑娘过来吧。”宁纤碧心中叹气,暗道娘啊娘,你可知道那母女两个是什么人?姑母也还罢了,再怎么着,她知道这是寄人篱下,但是那位表妹,呵呵……她在心里发出愤怒的无奈的苦笑,却也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就如同上一世里一样,宁玉兰和白采芝进这个家门已成定局。姜老太君脸上露出点笑模样。元氏心里却气得够呛,忽听曲夫人道:“老太太关心姑太太和表侄女也是人之常情,只她们终究是白家人,那边既然都不肯靠前,如今咱们巴巴接了来,是不是倒显得那边脸上不好看?叫媳妇说,不如接济姑太太一个庄子,几顷田地,这也足够她们母女两个生活了。”曲夫人话音刚落,姜老太君便转头森森看着她,目中竟似隐着两簇火苗,饶是曲夫人这些年越发骄傲,此时也不由得心惊胆颤,连忙垂了头道:“儿媳这也只是说出来一个提议,供着参考参考,大主意自然还要老太太来定的。”就听姜老太君淡淡道:“白家族人怕祸事,躲得她们母女老远,不闻不问,连死活都不管,如今我们接了人来,给那可怜的孤儿寡母一条活路,怎么着还要顾及他们的脸面?他们自己都不要脸了,难道我们还要顾着?接了玉兰和采芝回来就不对?我不信这天下间的人都不讲道理了。”元氏见曲夫人吃瘪,心中暗暗畅快,也知道姜老太君是主意已定了,自己已经失了先机,此时自然要补救的。因此连忙上前笑道:“老太太说的是呢,姑太太和表侄女儿实在也太可怜,这连番遭了波折,如今还不知吓成什么样儿。不如就叫我家老爷亲自带人去接了她们母女回来,总也算是有个依靠。”曲夫人心中叹气,知道大势已去,只好也道:“这也说的是,到底还是老太太考虑事情周到,儿媳考虑的还是片面了。”姜老太君这才看向宁世源,沉声道:“既如此,你就带人去接你妹妹回来,不管怎么说,有罪的是那不争气的男人,他已经以死谢罪了,债也就偿清了,又关她们孤儿寡母的什么事?你们若有谁怕被连累到了,就搬出去,我老婆子是一定要自己女儿和外孙女平平安安周周全全的,就算连累了,大不了一块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