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宴交的是别家送来的肉,小二爹取下的三挂,一挂吃了,两挂还留在家里,不过马上也是别人的了。大清早的,小二爹赖床上不动弹,小二娘恨恨打两下,提上肉,拉着小二的手去找归家。
归家的房子挨着村长家,据说,他们两家曾是亲兄弟,繁衍到现在,血缘尚存,却也没有多少。按理说,村长老爷子该管归家叫大爷爷,归家受不住,又搅不清辈分,就胡乱称村长为四伯,于是这俩人各论各的,一喊大爷爷,一喊四伯。
村里人家的房子差不多模样——只队长的不同——土房周围用矮墙围出前后院。归家的前院规整摆放着各类工具,斧啊,锤啊,弓啊的,还养着些花草,林子里有的、没有的,没有的,是归家从远方带回来的;后院养两只蛋鸟,一公一母,再有些乱七八糟的杂物。
小二娘带小二来时,归家正蹲前院里刷牙,枝条蘸盐吱吱地刮牙齿,听见人说“归家啊”,他呸呸吐掉苦盐粒子,也不站起来,就蹲着说:“小二他娘啊,有啥事?”
小二娘笑着说:“他叔啊,孩子到年龄了,能跟你学学不?你看——”她提起两挂肉,“不行我再去拿。”
“怎么不行?行。”归家站起接过肉,说:“就一年,过一年我还得出去。”
“行,听你的。”小二娘拽孩子手,“快点过去。”
小二磨蹭到归家身边了。归家揉揉小二的头,对小二娘说:“那他每天这个时候来,中午在我这吃,吃完回去。”
小二娘心说归家真傻,中午管饭,那两挂肉很快就吃回来了。“行,都听你的。那我回了?”
“回吧。”
小二娘走远了。归家对小二说:“去后面,帮着一块收拾东西,第一快来了。”
“第一?”
“就是村长家的小石头。”
“他也在这学东西?”
“嗯,比你早几天来的。”
归家赶小二去后院,自己收好枝条、水盆,灶上拿块饼子,叼着饼子再端碗水,就朝房后走。他婆娘大月趴在草席上,仔仔细细擦着;小二站一旁看着。归家说:“行了,够干净的。”大月起身走了。
归家坐席子上,让小二也坐下,询问他学过哪些东西。小二会的可多了,爬树呀,掏鸟蛋呀,摸鱼呀,一样不差。归家笑了,说小时候也是玩耍的高手,还说等第一到了,布置好事情,就带小二玩去。小二自然是来学习的,但要学什么他就不知道了,爹娘也没说过,玩是无法拒绝的,那就听归家的吧。
第一斜挎个包来了,包里装块石板,几张木片,一把小骨刀,还有一枚发白掉粉的小石块。在前院和归家婆娘问过好,到后院里,他看见了小二,没有任何反应,只给归家鞠了躬,坐席子上,自包里一样样拿出物品,就坐好不动了。
小二问:“我也要带这些东西吗?这些都是做啥的?”
归家说:“他记录用的,你想带也行,随便你。”他问第一:“昨天的都记好了?”
“记好了。”
“你先默昨天的,默完了,把错的地方对着改了,再挑一块去记。”
“知道了。”第一说完,用石块在石板上写写画画起来。
小二探头看了,第一好像在画小草。小二问:“你干什么呢?”
“写他昨天记的药草。”归家指向左墙根,那里整齐排着一堆木片和几块石板,上面有画有字,记录着各种植物的信息,“就是那,他在记那些东西。——走吧,跟我玩去。”
第一像是没听见他们的话,低头忙他自己的。小二暼了下第一,笑着跟归家离开。
小二和归家去了河边。归家拿一根有脚那么长的细木棍,插进土里一截,竖得直直的,用石子压住木棍的影子尖,说要跟小二比赛捕鱼。影子缩一半时结束,小二输了。鱼送家里去,两人又去采蘑菇,直至快近中午才回。
这时候,第一的石板画满了。小二进入后院,见他盯着石板小声嘀咕,也不知嘀咕的什么,嘀咕几句,就在木片上划几刀,小二暗说他有病,扭头找归家婆娘去了。归家婆娘在灶边忙碌,鱼死着眼躺在锅里,水正咕嘟嘟冒着泡,有股淡淡的香味从中飘出来。中午饭,就是归家捕回来的鱼。
小二捕的鱼得带回家,归家是不要的,蘑菇就没给了,小二采的是毒蘑菇,都让归家存起来了。
吃过饭,小二和第一前后脚出了院子,小二刚要走开,就听有人喊“小石头”,那是桃子的声音,小二又走了回来。
第一说:“别叫我小石头。”
“小石头好听,小石头、小石头,”桃子背着手说,“今天学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