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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九三新闻专业的同学在外实习，因人员分散到各地各单位，为了叙述上不至于节外生枝，这一页的故事只好轻轻翻过。

荷叶重新钻出水面，当满眼的绿色将爱晴湖挤得越来越瘦的时候，同学们结束了实习，陆续地回到了学校。而筱笙又找了一点儿活干。他在报社实习的时候，认识了一家广告公司的老板，这家广告公司代理了报社的广告业务。老板问筱笙认不认识美术专业的学生，公司现在正在赶一块路牌广告，缺人手。筱笙就把自己推销出去了。

筱笙果然和广告公司的几个小伙子去画路牌了。上班的地方在开发区，有好几十分钟的车程。为了赶进度，他们白天连着黑夜地干。吃住就在附近的一家小酒店里，用餐的标准广告公司和酒店已商定了，晚上每人可以拿一瓶啤酒或者大家共喝一瓶白酒。开工那天，公司制作部经理让筱笙上去用粉笔描一下底。筱笙说，还没画好九宫格呢，大家先一块上去画格子吧。经理微笑着点头。画好格子，筱笙用粉笔描了起来，他的每一根线条都很果断，很流畅。经理用大哥大对公司老板说：“那个大学生能画，我看他什么程序都知道，还很熟练，没问题。”经理是用省城的方言说的，但筱笙听懂了。

公司的几个员工都是年轻小伙子，是从不入流的大学的美术专业毕业的。他们很快打成了一片。吃过晚饭，他们还要加班两个小时，然后才回酒店喝酒、聊天。筱笙这个时候就会感到特别困，没说几句就睡着了。只有一天晚上他精神好。那天下午下了一场雨，他们也就停了工，美美地睡了个午觉。吃了晚饭，喝了酒，公司一个叫黄大嘴的员工提出去旁边洗个头吧。大家都赞同。筱笙只好跟着去了。

发屋的小姐有的黄头发，有的红头发，就是没有黑头发的。筱笙觉得还是秦苗乌黑亮泽的头发好看。给筱笙洗头的妹子二十出头，长得还过得去。但是在发屋特有的暧昧的橘黄色灯光下，筱笙不小心看见了妹子脸上有白色粉底，有血似的红唇，又映衬出略显黄色的牙齿。妹子本来是处于出水芙蓉的年龄，但给筱笙的感觉却是那么污浊。

黄大嘴说：“小郑，美死你了，最漂亮的一个都看上你了。”

那妹子就将脸凑到筱笙眼前，说，我真的美吗？筱笙不敢看，连说美，美。妹子可能是为了省力，整个身子斜斜地压在筱笙肩膀上，筱笙能感觉到压在他肩上的是女人柔软且有弹性的部位。另外几个小伙子都在和小姐开着玩笑，只有筱笙格外别扭。以前他每次理发都是找学校发室的老头，一元一次，至于洗头，他只听别人说过。

洗完后，妹子很温柔地说：“想放松放松吗？”

筱笙问：“怎么放松？”

妹子突然将一条腿抬起，然后骑在筱笙膝上，又用几根纤细的涂了指甲油的手指捏了筱笙的胯下，用很嗲的声音说：“帅哥——你真不知道呀？”

筱笙触电似的站起来：“不了不了，我想睡觉了。”

黄大嘴在一旁笑着帮筱笙回答：“小妹，放过他，他害羞。”

筱笙一个人先回到了住处。他在洗澡的时候，发现胸前有一根长头发，拿起对着灯光看了看，是黄色的。他厌恶黄色的头发。他拿到鼻子前嗅了嗅，还是厌恶，厌恶那种很特别的香味。他想丢掉，但又没丢，装进了口袋里。洗好澡，一个人在房间里，筱笙的思想就特别自由。他从口袋里取出头发，又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他想起了妹子柔软且有弹性的部位，想到了妹子坐在她膝上时自己弹跳起来的一刹那，他感到浑身燥热起来。他关好门，剥了衣服，钻进了被窝里。他重新把发屋的一幕回想一遍的时候，就把妹子的影像换成了秦苗的，那黑亮的长发，明亮的眼睛，还有那颗美人痣……终于，一股热流结束了他的幻想……

秦苗没去实习，她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她突然来到了E栋505宿舍。个个男生都用最夸张的神态做出吃惊状。他们都盯着这个已成了名人的秦美人，甚至忘了打招呼。但秦苗神态自若，她将长长的秀发向耳后一拢，露出了腮边的美人痣。

“怎么，不欢迎我？”秦苗不等他们回答，又检讨起来，“都怪我过去忙，没怎么和大家接触，快要毕业了，才想到同学友情的可贵，其实挺舍不得大家的，以后你们要多回母校来玩。”

刚平说：“你是母校的硕士了，我们回来你还认识我们吗？”

开了几句玩笑后，秦苗就言归正传：“‘五四’青年节眨眼就到了，文学院准备搞一台红五月文艺晚会，希望咱们这些师兄师姐也送一两个节目上去，这事你要支持我啊。”

刚平马上答应了，说：“那就让我和雅林来一段诗朗诵吧。”说完就右手握成拿话筒状，摇头晃脑地念：“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她是有……”

“好了，”秦苗打断他，“你这么爽快就好，好好准备一下。”接着，秦苗又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怎么没看到筱笙呀？”大家看得出，其实她看似不经意问出的这句，才是她要问的最重要的问题。

刚平露出惊讶的表情：“不会吧，你没见到他？他一回来，还没来得及和我们谈实习的体会，就说要去找你！”

秦苗谎称还有事，就出了宿舍门，步子就加快了。她边走边在心里骂：这个死筱笙，我来看你，你倒找我来了，肯定是有什么事吧，你才不会专门为了看我呢。秦苗一路上这里瞧瞧那里望望，连筱笙的影子也没见着。回到宿舍，她就眼也不眨地盯着挂在墙上的听筒……

秦苗离开男生宿舍不久，刚平就去找雅林了。白天来值班室传呼的人少，老头见了刚平，就问是呼606吧？刚平很感动，为老头记住他传呼的房号。但感动过早，今天雅林不在宿舍，宿舍的人说今天一吃过早餐，她就略施粉黛，提个小包出去了。难道两个月不在一个地方实习，她就变了？刚平的心里像灌进了一瓢冷水。他在宿舍楼下转着圈，看样子是不甘心离去，等着奇迹的发生。

啪！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刚平回头一看，是雅林！她根本没化妆，也不必化妆，你看她的肤色像鸡蛋清一样白一样嫩，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淌出水来，所以刚平吻她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脸。

“你跑哪去了？害我担心死了！”刚平将惊喜的表情深埋，装出很生气的样子。

“跟别人约会去了，怎么啦，那么珍惜我！”雅林扬起脸问。

“你宿舍的人干嘛要骗我呢？这么大的玩笑也敢开，也不考虑我的感受。”

“你只知道你的感受，你骗人家秦苗，说筱笙找她，这不，她很快就找到机会报复你了！”

刚平屈词了，不再吭声，只是像见了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将雅林死死的搂在怀里……

筱笙依然在赶着路牌的进度，要完工的那个晚上，一直画到晚上十二点多。制作部经理来检查，觉得画得不错，可以收工了，而筱笙却看到旁边一处有油漆流下来，像被雨水冲刷过的漏屋的土墙，很扎眼。他就蘸了点油漆，要过去补上。他已经很困了，看每一根线条都是双重的。他攀着脚手架，一步步往旁边挪，伸手过去，能够着了，就一笔一笔地补上。他回转身来，问下边的人：“这样行吗？”没等别人回答，他自己又发现了前面还有一处“屋漏痕”。他又挪了两步，补上了。他转过身，问下面的人：“看看这样行……”

话没说完，一脚踏空，筱笙就从十几米高处摔下来了。从下面往上看，筱笙的身体背着灯光，只能见漆黑的一团，像是一只被人从高空扔下的蝙蝠，在做着自由落体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