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管不顾说出这句话后,神色忽然多了悔意,惴惴不安打量我神色。我一时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朝他露出笑。
大概是我的漫不经心让他更加感到不安。旬柯抬起头语气有些惶恐:“阿奈罕,你是不是觉得被这样一个怪物喜欢上,是一件十分恶心的事情……”
“怪物?”我拨琴的手一停,有些失笑道。
如果没有记错这是他第二次自称“怪物”,他在我面前频繁地暴露对自己深深的厌弃。这个人满心对我的喜欢,却对自己充斥着满心的排斥,他明明如我一般是一位叱咤一方的帝王,却在我面前毫不掩饰地坦诚自己内心那一块阴暗。
旬柯低下头去:“是的……怪物,我就是一个只能活在夜晚的怪物,不敢在白天出没,面对着阳光只能将自己严实封藏起来……”
“我不敢直视太阳的光芒,”他的声音轻轻的,“也不敢直视你的光芒。”
我朝后选了个合适的角度靠着,这样的姿势让我更好地将他抱在怀里,他契合在我怀中,这样的默契仿佛早已在某个我不记得的时候达成了。
“旬柯。”
“嗯?”
我摆弄着他的白发,笑了笑说:“你不是不敢行走在阳光下的怪物。”
他睁大眼看着我,眼中的期待和欣喜如光芒一般浮现。
我从他的白发抚到他白色的眉眼,手掌贴着他的脸颊。
“你是月色下的精灵。”我将手贴在他脸侧,手指抚弄他的嘴唇,让他苍白没有血色的嘴唇在我的触碰下变得润泽时,他的脸也慢慢地浮上红晕。
这时候我才低下头去用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很美,你比精灵更要美。”
而他回应我的,则是一言不发起身,伏跪在我腿上。
“阿奈罕……”
他的身体和声音都在微微发着抖,然而却那样坚定地望着我的眼睛,半点不留余地的将他呈给我。
旬柯朝我伸出双手,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柔软的恳求。
“阿奈罕,抱我……抱抱我吧。”
我差点没按耐住逞凶的冲动,这个人又在勾我,每次都是他这么勾人,根本让人无法控制得住自己。
“这是你自找的,”我掐着他的腰将他脸朝下按住,俯身下去在他耳侧流连亲吻,“别怪孤对你不客气。”
他在我蛮横的挤压下费力呼吸着,浅浅地笑着:“我想被你弄疼。”
☆、断骨(九)
纵然我努力克制自己没有过分粗暴,但最后伤口还是裂开了,旬柯蜷缩在我怀里昏昏沉沉睡去,眼角带着还未消散的红痕。我伸手摸了摸他额头的温度,还是叫御医进来看看。
重新包扎好裂开的伤口后御医离开了,我搂着他坐了一会儿有些困便将人圈在怀中睡下了。后半夜旬柯在我怀中不安分动了动,我睁开眼来再次摸了下他额头,似乎有些发烧了。
本想起身去叫御医,然而发现他的白发缠在我脖子上,只得一点一点慢慢取下来。我一边将那些白发取下来一边看着他沉睡的脸,不由得想我一个敌国君主就睡在旁边,他竟然这么放心睡得不省人事,还真是心大啊。
我终于将那些头发全部取下来了,却不急着起身,而是侧卧在旬柯身边,伸手从他面部轮廓慢慢勾勒而下,一直摸到他喉咙处,在那处凸起喉结上轻抚着。
“孤要是就这么掐死你了,”我自言自语道,“恐怕你也不会知道吧。”
他连我的话都听不到,又怎么可能知道我要把他掐死。我不免嗤笑自己一声,正要起身旬柯似乎被我动静吵醒,睁开眼露出迷茫的眼神,呆呆地望着我。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阿奈罕,你怎么没有睡?”
他这样子看得我好笑,忍不住俯身过去:“看你啊。”
他轻轻地应了一声,然后问:“你想看睁着眼睛的我,还是想看闭着眼睛的我?”
我怔了一下倒是没想到他竟然当真了,一时间忍不住笑,回答说:“都想看,那你不是要一只眼睁着一只眼闭着?”
看他露出纠结神色我终于大笑起来,阻止他试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动作:“老实躺着,孤去给你叫御医。”
·
我迷恋上在这里生活的感觉。
白天醒来等待旬柯下朝,抱着他在床上腻歪,等他处理公务时我就在一旁弹琴,夜晚降临一天到了尽头,我们相拥而眠。
我在这里不需要考虑任何国事相关,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拿来烦我,我可以抱着我喜欢的人,做一整天我喜欢的事情,这里的生活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何为自由,那是我二十多年来人生中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我享受着短暂并且美好从容的时光,直到使节大臣忧心忡忡前来拜访,告诉我爱妃亲自驾临两国之边境处,亲自来迎接她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