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平禹回了长天,毛秀春高兴极了。和王琳琳结了婚,毛秀春觉得孙平禹越来越有孙昱仁当年的神采。
孙平禹不想再做文化馆的工作,毛秀春找到当年孙昱仁的下级,现在的新任水利局局长李林。李林很是痛快,马上给孙平禹安排了工作。孙平禹和王琳琳工作稳定,过上了瀛洲国最平凡也最让人放心的婚姻生活。
儿子回到身边,毛秀春也就不想顾着孙平尧。孙平尧每次回来总是带回她和乔增德的鸡飞狗跳,毛秀春觉得自己老了,操不动女儿女婿的心了。她确实没想到,女儿女婿的生活会比一般人家还不如。她原本以为,大学教师是整个瀛洲国最好的工作,教书育人,功德无量。
但这次,孙平尧说,不同寻常。孙平尧虽然跟乔增德吵、打,但她很清楚她和乔增德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乔增德赚再多,只要他没有花在别的人身上,那乔增德的钱就是给乔其攒的,给乔其攒的,就是给她攒的。凭乔其对她的感情,孙平尧相信,她的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乔增德也看透了孙平尧的心机,他很无奈,乔其中了孙平尧的奸计,怎么也识破不了孙平尧吸血剥削寄生的小市民本质。在夫妻关系上,他觉得自己有苦难言。夫妻本是同林鸟,孙平尧不是好鸟,他乔增德又是什么好鸟?乔增德只要想到这样的悠悠言论,他心里就窝起火来。
逡巡了十几年,也没有哪个年轻的女学生慧眼识人,爱上他浑身十斗六车的才华,哪个学生也是利用完他拿到学位,就几乎跟他断绝了关系。乔增德绝望地想,普天下没有一个好人,人人都在利用他,剥削他,利用完剥削完没有便宜可占了,就弃他如敝履。古老的中国有一个怀璧投江的爱国诗人屈原,乔增德觉得自己深深理解了他。
两个往他家里砸砖头的年轻人没有找到,那几个晚上,乔增德高度警觉。有了外敌,一家人暂时停止内战,一致对外。乔增德果断把床移动到整间房子最远离窗户的地方,主动把这块最安全的阵地让给妻子和女儿。孙平尧抱紧乔其,心里有了一点暖意。此后多年,孙平尧就靠着这点暖意熬着与乔增德无尽的婚姻。
这样还不行,乔增德三曲九拐地又找到早些年在生产队干活的吴九宝,央求混上交管队长的吴九宝帮他想想办法。吴九宝一看大教授亲自求他帮忙,尊师重教乃国之大礼,马上解下自己的警棍交给乔增德。
乔增德拿到护身法器,连续几天晚上趴在床底下抵御外敌入侵。他心里高唱着英雄之歌给自己壮着胆子,发达的文明之脑提前规划着逃跑路线,想到自己肩负着保家卫国的男人重责,乔增德五十岁的身躯焕发出新的活力。
条件即便如此艰难,乔增德也依然没有忘记科研与教育。瀛洲国世风日下,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打砸公民的家,东日国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堂堂大教授竟然遭受这等险情,这蒙还是要启!越是艰难,越是考验。
乔增德心坚志定了一会儿,不禁悲从中来。他旷世之学问凝聚着这样的血泪,世间无人能知。
一连几个夜晚,乔增德的心和脑就在几个国家的历史中纵横捭阖,激荡得他暴瘦了三斤。
孙平禹忍不住问孙平尧:“姐姐,你到底看上乔增德什么?”
孙平尧无言以对。
王琳琳扯扯孙平禹的袖口,示意孙平禹不要再追问了。
毛秀春叹口气,回了自己的房间。
乔增德惊魂未定地交上李仲森交待的任务,还没等回到四处漏风的家,就接到了邱在礼的电话。邱在礼在电话里简短地说,请乔增德早做打算。
乔增德愣愣地站在北东师范大学的校园中央道路上,充分体验了什么是狡兔死走狗烹。他的课,吴竞明接了手。乔增德心里恨极了,他的牙齿咬得咯嘣作响。“早做打算”,邱在礼是在提醒他,也是给他留体面。
哼,乔增德恨恨地仰头看着朝北的天,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乔增德想起了张一三。张一三离开了奉辽,去了瀛京,据说在瀛京艺科大学发展得不错。
事不宜迟,要趁着院长职位还在,找到下一份岗位。简历上只要还有院长这个职位在,去了别的大学也是谈资。他可受不了再从教授熬到院长,他要院长换院长。张一三能去瀛京,他当然也能去。
一想到自己有了新去处,乔增德顿时心胸宽广起来。瀛京,比朝北不知道好多少!当年要不是孙平尧这块狗皮膏药,我早去镜壬富那读上博士了。曲曲折折经历这么多,都是孙平尧这个毒妇害了我。但好在天道酬勤,该是我的,早晚是我的,任凭别人怎么嫉妒,也还是我的。
瀛京与朝北相去一千公里,乔丁钩、于春梅担心得不行。尤其是乔增金下岗以后,两口子更是风声鹤唳。他们劝说着乔增德,安安稳稳在朝北,多好。
乔增德气恼极了,好男儿志在四方,何必留在这北东师大旮旯一样的地方受窝囊气。乔丁钩和于春梅越劝他,乔增德越恨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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瀛京艺科大学原本是瀛京一所不起眼的小学院,正式更名为“大学”后,校长、院长、教师、学生无一齐全,校舍、教室、操场无一建设,亟待引进各个专业的人才。乔增德把自己厚厚的科研成果、简历、获奖证书快递到瀛京艺科大学时,当时新上任的校长武沐红非常欣喜。
武沐红和乔增德见了面,两人出生在同一年,乔增德比武沐红小一个多月,谈起当年生产队的事情简直一见如故。文科教授滔滔不绝,工科学无线电出身的武沐红静静地听。因为自己是搞技术的,武沐红对文科教授广博的学识和口才惊叹不已。艺科不受社会尊重,关键在于文化底蕴浅薄,武沐红为寻觅到一位文学文化大师而感到高兴。
乔增德去过东日国,还会讲几句东日国语,并且在北东师范大学又是瀛洲语国际学院院长,还有一套详细的专业规划。武沐红看着那一百篇论文,七八本专着、教材,教育部红章项目书,相信乔增德还是有能力的。
乔增德挨个讲着完自己的各项证书,武沐红想,这位教授人是话多了些,也有点自我炫耀,但文人嘛,有点自己的脾气也正常。有才学的人哪个没有点自己的个性呢?引进人才还是要多包容。
乔增德将自己的成就大讲一通,然后说道:“瀛京成秉缘、谢智齐、佟汝玉和我被称为瀛洲国现当代文学‘君子四玉’。”
武沐红点头笑着说:“热烈欢迎乔教授加入瀛京艺科大学。我们求贤若渴,有您的加入,我们的教育事业一定会干出成绩。乔教授,您谈谈您有什么条件,能争取的我一定为您争取。”
乔增德终于等到了这一步,讲得口干舌燥,最后就图把自己卖个好价钱。乔增德腼腆一笑,没有说话。
武沐红亲切地说:“乔教授,这个世道文人谈钱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有学问的人历来清高,是社会道德的楷模,但是学问再高也得吃饭。既然您还有顾虑,那我先把我的考虑讲讲,您看看还有哪些地方需要补充,我都可以尽我最大的能力为您争取,以表我们招纳人才的诚意。”
瀛京艺科大学附近一套永久居住的房子或三十万安家费、独立办公室及配套设施、年薪十六万、配偶安排工作、孩子入学。
乔增德一边听一边在心里和北东师范大学做对比,瀛京艺科大学的待遇不算优厚。但是乔增德不敢多要什么,因为,他知道他不是来“选”新工作,他是端着架子在“骗”新工作来了。一旦北东师范大学的免职通知下发,那他恐怕连院长的位置都拿不到,他已经五十岁,已经过了求职的最佳年龄。
乔增德假装为难地笑笑,武沐红等着他答复。乔增德说:“武校长,别的高校还有科研奖励,咱们瀛京艺科大学怎么算奖励啊?”
武沐红笑笑说:“乔教授,您来瀛京,就算开启人生新篇章,以前的奖励再多也只能证明过去的成绩。我们这所大学是冉冉初生的太阳,我们都应该往前看。科研奖励当然是多劳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