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手上的烫伤,郁兮错愕,自己掌心的痛意也随之被唤醒,她托她一把唤她起身,抚着她掌心的边缘道:“这是六爷干的?”
似云点头,“格格这回心里可消气了?”
“他这人怎么这么愣呢!”郁兮愧疚的皱眉,推开她的手瞥开眼:“谁让他这样帮我出气了?我可不会跟你道歉,回去找你们家六爷,让他给你赔罪去。”
似云扑了扑膝头上的灰,“原本就是奴才的错,有错就要认,挨了打要立正,格格不用觉得对不起奴才,吃点痛没什么,重要的是能把话说开说明白。奴才这次能上三希堂当差也算是趁了格格的便宜,除了要谢格格宽宏大量肯原谅奴才,还要谢谢格格福星似的保佑奴才官运亨通。”
郁兮看向她:“给我道歉这件事也是六爷让你来的?”
“回格格。”似云垂下头微摇,“是奴才自己真心实意愿意这样做的。”
“我既说原谅你,”郁兮凝视她,“又何必长篇大论,甜言蜜舌的说好话来哄我呢?似云,你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情?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
似云眼中透出难色,终是道出了原委,听闻景仁宫目前面临的境遇,郁兮甚觉诧异,“你确信这件事是七爷的示下?”
“奴才确信。”似云笃定道,她攥紧皇贵妃赐给她的那只荷包,“格格,其实皇贵妃娘娘心里也有苦衷的……”
“你不用告诉我这些,”郁兮道:“我没有经历过皇贵妃娘娘身上所发生的事情,所以我不能真正理解她的苦衷,但是回头我会想办法去找七爷商量解决这件事的。”
似云听到最后一句话,安心泄出一口气,跪下身郑重磕头道谢,怀揣着对敬和格格的信任和感激离开了凝香亭。
在景仁宫那日孤立无援,疼痛取代了所有的感官,忘了这世间还有艳阳天。目下一个两个的人都站出来替她摇旗呐喊鸣不平,感激之余更多的是负担压身的不安。
矛盾积聚,然后被迫释放,被迫招架还击,后果便是无一人幸免。郁兮在亭子下吹着冷风,挠挠鬓角,无奈道:“在宫里活着,学问可太深奥了。”最后看向冯英,“内务府位于何处,谙达能带我去见见七爷么?”
内务府位于太和殿以西,慈宁宫和养心殿以南,属于以乾清门为中轴之前的殿所,距离后宫有较远的一段路程,于是冯英叫了一台暖轿护送敬和格格前往。
内务府公署位于修书处和油木作的中间,经过枪炮作走到院落中,一声悠长琳琅的哨声响彻云霄,长长的廊庑下有一人静立,举目望着万里无云的苍穹。门第清华的翩翩公子,怡亲王永远都是那个样子。
看到她来,他只是一笑收起手中的葫芦鸽哨继续仰望,郁兮走到他的近旁,没有打扰他眼中的安静,陪他一起瞻仰红墙之外的凌晨天色。
无边无际的空寂,什么都没有。郁兮不知怡亲王专注为何事,她站在哨声的余震里,放松心情耐心等候着。逐渐的,天边出现几粒芝麻大小的黑点,一丝一丝扩大,化成一群飞舞的蝴蝶,直至最后鸟羽片片如雪落,六只雪鸽扑棱着翅膀降落,参差错落的停歇在了廊下攒棂的花格上。
一,二,三,四,五,六。怡亲王目光沿着它们的身影默默一番巡视,出声笑道:“齐了。”这才回过头看向她:“妹妹怎么来了,来找我所为何事?”
这仅仅是郁兮与怡亲王的第三次逢面,两人之间却已经有了熟稔的深度,省了客套礼节,那满眼的温濡让她心里降低防备,话语流畅轻易的就说出口,“七爷,我是为了皇贵妃娘娘而来。劳烦您开尊口,让御膳房收手吧。也许您这样做不是为了我,但这件事毕竟因我而起,冤冤相报何时了,早点结束这桩事为好。”
怡亲王把鸽哨递给白鸣,有些不好意思的抚了下鼻梁问:“你都知道了?”说着负手抬高肩:“我就是为了你才给两宫娘娘使绊子的,我看不惯她们仗势欺人,这不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英雄救美。”
郁兮轻轻笑哼,“横竖七爷是绕不开“英雄救美”这茬儿了。七爷行侠仗义,英勇无双,是个大英雄,我谢谢您的好意,眼下我心里的气全消了,恳请七爷别再因为我跟别人斗靶子了,怎么说,你答不答应?”
怡亲王嘴角上扬,“妹妹心性善良,既是妹妹发话,我自然如奉观音佛语,没有不从的。等下我就让白鸣上御膳房里发话,妹妹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顺便捎话让御膳房准备,午膳给你送过去。”
郁兮笑着摇头:“我哪里好意思趁七爷的职务之便,还是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