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中妇人们的事,在我眼里是闲杂,真正要cao心的,还是生意那边的事。七月末的时候,延年堂的药材已经差不多告罄。我借着一次去庙里拜神,秘密见了李尚。他虽不想放弃延年堂,但是如今形势摆在眼前,南北对峙,朝廷对通路盯得很严。虽是正当生意,可是来往路途风险难测。李尚和我商议,将余货转给别的药铺,将延年堂歇业。招牌和店面留着,反正名声已经响亮了,先关了等待时机再起,总好过缺货断货引得客人不满。就在主意打定之后不久,公羊刿那边出了一件大事。这半年以来,延年堂虽然没有进货,公羊刿的镖却没有停。他那些朋友本是江洋大盗出身,都是多年刀尖上舔血过来的人,魏傕和吴梁的对峙在他们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公羊刿也很大胆,在雍都里接了几个活,几乎每月一趟。起初的几趟都很顺利,可到了这个月,一行人在水路上遇到了吴琨那边的军士。他们有备而来,大汉们虽奋力抵抗,无奈对方人多势众,最后,领头的马奎为了掩护剩余兄弟逃离,被军士活捉。此事传来,公羊刿很着急。他为人颇讲义气,即刻要启程去淮扬营救马奎。若婵闻讯赶去阻拦,可是公羊刿执意要走,二人大吵一场之后,公羊刿还是上路了。&ldo;夫人,那马奎也是条汉子,听说当时身中了十七刀才被拿下的。&rdo;阿元满脸崇拜地对我说。我不禁皱眉。公羊刿此举虽是为了朋友,但在我看来还是冲动了些。先不说他只身去淮扬路途是否畅通,他到了地方,又该如何营救?几乎同时,我想到了裴潜。公羊刿跟他也是老早就认得的,难道他是想通过裴潜打通关节?正当我想着这事,若婵传话来,说她在丹霞寺,要我务必去。从这话里就可以看出她有多心急,我答应下来,仍假托进奉之名即刻出了门。到了丹霞寺的后院,若婵没有像以前那样闲坐烹茶,石台上丢着一顶帏帽,显示着主人来到此地时的匆忙。&ldo;仲平之事,阿嫤听说了么?&rdo;她见到我即刻上前,开口就问。&ldo;听说了。&rdo;我道,&ldo;公羊公子已经动身了。&rdo;若婵点点头,过了会,平复心绪似的,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ldo;莫着急。&rdo;我说,&ldo;公羊公子到了淮扬,欲如何施救?&rdo;&ldo;还能如何?&rdo;若婵生硬地扯扯唇角,看着我,&ldo;去找季渊公子。&rdo;果然与我想的别无二致。我沉吟,问:&ldo;可行么?&rdo;若婵摇头:&ldo;不知,仲平去也只能一试。&rdo;&ldo;若是行不通呢?&rdo;我问。若婵的目光定定,好一会,眼底微微发红。&ldo;仲平带去了剑和皮甲。&rdo;她低声道。我没有说话。此言之意,就是公羊刿若软救不得,硬闯也要把那个马奎救出来。&ldo;公羊公子家中知道么?&rdo;我想了想,看着若婵:&ldo;我听说,如今往淮扬的路上多了许多关卡。&rdo;若婵目光一闪:&ldo;关卡?&rdo;我颔首:&ldo;正是。&rdo;二人面对不语。若婵是聪明人,我的意思不用点开,她就已经明白。&ldo;至于淮扬那边,可修书一封,将此事告知裴潜。裴潜与公羊公子有旧,他若能帮忙,不须公羊公子亲自去他也会帮,若帮不得……&rdo;&ldo;若帮不得,仲平就更不能去了。&rdo;若婵接着道,声音已有几分冷静。我又道:&ldo;不过如今南北对峙,稳妥的送信之人只怕难寻。&rdo;&ldo;这无须忧虑,我在雍都还是认得些人的。&rdo;若婵道,看着我,双眸明亮灼灼。她蹙眉沉吟着,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几步,十指相攥,就像从前她盘算着令她兴奋的事情那样。&ldo;阿成!&rdo;她突然朝院外喊了声。未几,一个仆人走进来行礼。&ldo;备车,我要即刻下山。&rdo;若婵道。仆人应下,若婵又将石台上的帏帽拿起,动作麻利地戴上,才要走开,她回头看我。&ldo;阿嫤……&rdo;她握住我的手,语气有些不稳,低低道:&ldo;自从我跟了他,还未觉得如此慌过!&rdo;那手指带着汗腻,冷得异常。我看着若婵纱帏后的脸,想起我们重遇时,她那似乎什么都不在意的神态。这样心思坚韧的人,能到这一步,恐怕已是动了真心。心底似乎被牵绊起什么,那日城墙下的背影蓦然又浮起。我张张嘴想说什么,片刻,只弯弯唇角:&ldo;事不宜迟,去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