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天,你不太对劲,看着我。”喻文州扳过他的肩膀,脑海中闪过种种让他发自内心恐惧的画面,从前他都隐藏得很好,但是记忆是无法控制的,当几乎同样的画面再次重现,不由自主就会浮出水面,它像一颗顽强的种子,注定要生长壮大,撞击着厚厚的冰面,撞得头破血流。
诅咒之剑,任务重启。
三年前的任务被黄少天冲他开出的一枪中断,黄少天已经不记得了,这段记忆在他的精神域里被归为死角的一处,他无论怎么样挣扎去冲破都觉得无能为力,而现在好像被打开了一道缝隙,微小的光从缝隙里透进来,就不可能再彻底地黑暗下去。
喻文州松开手,突然觉得自己无比冷静,他知道,这是一种针对哨兵释放出的信息流,也只有哨兵能够接收得到,向导对此毫无知觉,直到哨兵出现非常明显异常的时候,向导才会有所反应,但是多数情况下都已经来不及了。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左肩隐隐作痛,但是只有一瞬间,过去了就过去了,他深呼吸一口气,双手背在身后,从腰间掏出手枪,缓慢地上趟。
“少天,你看着我。”喻文州继续轻声对他说。
黄少天没有回应他,面部表情突然变得很纠结,这是被信息流控制的第一个反应,这种信息流试图在控制他的精神域,但是尚未成功,处于僵持的阶段,喻文州想了想,侧过身让开路,黄少天就快步向前走,背影陌生得让喻文州觉得几乎快要不认识他,而与此同时两个人之间稳定持久的精神链接倏然断开,他再试图连接的时候,只能触碰到严密的精神壁垒,这种拟物的比喻,似乎让喻文州都可以感受到金属冰凉的触感,真实得好像近在眼前。
黄少天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处。
尽处就是他们下午曾来过的仓库,那间仓库的门紧闭着,铁制的大门与地面的缝隙里,流淌出暗红色的血迹,浓稠又黏腻,气味微微有些刺鼻,喻文州对此没什么太大的感受,甚至目光很冷漠,但是黄少天的反应却很大,他怔怔地看过来,足足看了一分钟然后才移开目光。
“我杀的。”黄少天突然回过头。
喻文州站在后面看着他,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另一边仓库的门虚掩着,一推开可以看到灯光下翻腾的浮灰,推进去看到的场景和隔壁的仓库截然不同,那里没有堆积的货物,只有排列严谨整齐的实验器材,发出冷冷的金属光泽,喻文州深呼吸后目光扫视一圈,定格在最深处角落里背对着门口摆放的实验台,那上面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实验用具,喻文州只需要搭一眼就知道是什么,这些东西他在国安的时候再熟悉不过,都是用在精神域模型的搭建上的,仪器闪着绿的的指示灯,显然是处在运行状态,喻文州走过去,熟练地关掉了开关,他不放心地回头看一眼黄少天,发现他正站在外侧的桌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什么。
外侧的桌面上放着的文件很厚一摞,可能是经常被翻阅,边缘泛着黄色,卷起毛边,在文件的旁边放着一个显示屏,上面显示的是极为精致模拟精神域运转,精神触丝被实体化为红色的细小线条,在虚拟的深蓝色精神域中运行,像是漂浮的游鱼,它们自主自控,却又呆板固化,它们生气活现,却又垂危僵死。
“这是什么?”黄少天突然问道。
喻文州声音显得很平静:“这是最后的实验模拟程序。”
“为什么没有成功呢?”黄少天抬头看他,在呆滞的目光中突然闪现一丝疑惑。
“因为向导不是一个单独的个体,”喻文州也看向他,眨了眨眼睛,语气很温柔,“就像我。”
“你?”
“对啊,就像我。”喻文州走近一点,站在黄少天的面前,语气很舒缓。他左手慢慢地抬起来,很小心地揽上黄少天的腰,而右手从他腋下穿过,隐蔽地贴着他的腰侧,黄少天的身材是典型的瘦长身型,腰又细又有力,军装的腰带勒得很紧,从腋下到腰间的曲线在腰侧凹下去,给足了喻文州调整枪口的空间。
“就像我们总是要在一起的。”
他很冷静,左手拍了拍黄少天的背,右手拿枪的动作也慢条斯理的,黄少天微微偏着头挣扎了一下,喻文州顺着他的方向用力把黄少天紧紧地向怀里一揽,同时手指用力,咔哒一声轻响,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在越是安静空旷的环境下越显得振聋发聩,黄少天一瞬间被吓得有点发抖,但是这总有好处,让他清醒了不少,他皱了皱眉努力撑起身子站直,突然被喻文州横着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