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一条命,现在也只能好好向前看,只希望这一路能顺利抵达惠州,不要再横生什么枝节。
入夜,万籁俱寂,甲板上吹着凛冽的北风,呜呜响着,打在门窗上,叫人无法安睡。
秦乐窈一整天都在神游,现下也并没有睡着,她阖着眼,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分情绪就好像极其容易脆弱,委屈地趴在床上捶了好几下,咒骂道:“狗男人,赫连煜,不守信用,臭不要脸。”
子时刚过,外面除了风声和水声之外,传来了些别的声音。
秦乐窈蓦然睁开眼,这个时辰,甲板上不该还有人,她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莫不会被赫连煜发现了,他给追来了。
若真是追来了她今天就要冲出去骂他一个狗血淋头,反正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还能有比现在更糟的情况吗,没有了。
尽管心里情绪已然波涛汹涌,但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实际上她还是只能披了衣裳和披风,警惕地问了一句:“谁在外面?”
“乐窈,是我。”萧敬舟温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睡下了吗?有个东西要给你。”
“来了。”秦乐窈点亮了油灯,将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打开了门。
门外竟也是一方明亮温暖的烛光,白玦在身后扛着两柄大伞挡风,面前的萧敬舟一手持着烛台,另一只手上端着的,是一碗长寿面。
“生辰吉乐。”他温声说着。
是了,过了子时,便是冬至,她的生辰。
从秦乐窈认识萧敬舟起,他陪着她一起度过了三个生辰,每次都弄得声势浩大,现在这是第四个,也是最寒酸的一次。
“船上东西受限,现在这情况也弄不了什么别的动静出来,委屈你一回了。”萧敬舟语意抱歉,将那碗还在冒着热气的长寿面递到了她面前,笑道:“尝尝看,我不怎么擅长下厨,不过看起来卖相还不错。”
秦乐窈多少是有些愣住了,直到听见他说这话,她才想起来让开身位道:“快进屋吧,外面风大。”
屋内的烛火轻轻晃动着。
那碗里的面汤瞧着叫人很有食欲,上面卧着一个溏心蛋,还有切成薄片的酱牛肉。
萧敬舟就这么安静地坐在她对面,秦乐窈卷起面条吃了一口,香味浓郁,筋道弹牙。
“如何,过得去吗。”他笑着问道。
“公子这是特意学过吧。”秦乐窈朝他勾唇浅笑,“很好吃。”
“好吃就好。”萧敬舟跟着一道满意笑着,又再温声道:“原本是想早上煮的,但思来想去,从前都是在你生辰夜晚的第一时间庆祝,那这次便也不要坏了规矩吧。吵着你休息了。”
“没有,我原本也还没有睡着。”秦乐窈淡声摇头。
萧敬舟问:“有心事?我看你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岸边的火把连成了片,在这种漆黑的夜晚,像从森林最深处燃起的火光,神秘又阴森。
骑兵的铠甲被火光照亮,船只将要过湾,水面被飞架的铁索完全阻拦,为首的将领沉声喝道:“奉骁骑将军手令,尔等即刻停船,若有阻拦抗令者,杀无赦。”
船上的水手力工全都是些老实本分的平民百姓,原本被这番阵仗给吓得不轻,再一听见是官府的在拿人,反倒是松了一口气,纷纷配合地下锚停船。
秦乐窈听见动静出来看了一眼,她站在船舱的栏杆边上,隔着一段距离,与下面岸边骑在马上巍峨而立的男人,一眼对上了视线。
赫连煜一身戎装,还是那顶飞鹰冠,还是一样的蓝眼,在此刻黑夜与火光的映衬下,给人的感觉便完全不同。
像个地府来索命的罗刹。
修罗场(2)
士兵举着火把迅速上船,分开两侧占据了所有主要通道,严阵以待。
沉闷而有节奏的脚步声不疾不缓而来,秦乐窈看着他登上甲板的身影,慢慢逼近,许是因为这些日子心里郁结消极的那口气,现在重新看见这张脸,比起害怕,更多的反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恨不得能扑上去咬他一口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