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长子言辞恳切,丁姑父心里觉得十分安慰。这个长子最让他满意的还不是读书有天分,而是十分务实的姿态,丁姑父如今十分庆幸前些年因为家贫事杂,让两个儿子都学到了许多人情世事,才没有变成酸腐不通的样子。等丁姑父父子走了,冯莺又略说了些闲话,然后才笑道:“那次听晨姐儿说起来才知道原来姑父家的老太爷、老太太俱都还在,以前不知道就算了,如今既然知道了总要过去请个安的,要不然让人知道了该怪我失礼了。”丁冯氏知道这是侄女儿给自己争脸呢,只觉得心里熨帖,当下便锁了门,带着闺女坐上冯莺的马车一道去了丁家老宅。丁家老宅离的并不算近,一行人坐车也花了将近一炷香的功夫才到。李树在丁冯氏的指点下拐进一个胡同,她笑着说:“里头脸皮太厚丁冯氏见冯莺若有所思的样子,还以为她嫌刚才的小孩子身上脏,不由的皱皱眉头,心想这大过年的那几个侄媳妇也不知道好生看着点孩子,让孩子身上弄的这般肮脏。正在她思量间,马车已经在丁家门口停了下来,丁芹率先下车,先后把丁冯氏和表姐给扶了下来。冯莺笑着夸她:“咱们芹姐儿真是大了一岁,越发懂事了。”丁芹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嘴笑笑。丁家人听到动静,已经有人迎了出来,冯莺只听见一道高亢的女声响了起来:“寿哥儿说是来了个贵客,我来瞧瞧是哪位贵客到了?”紧接着就有一个身量不高面似银盘的中年妇人走了出来,一见这人,丁冯氏忙笑道:“我让寿哥儿去告诉他娘,怎的劳烦大嫂你亲自出来了?”说着便对冯莺道:“这是芹姐儿的大伯母,你也跟着叫声伯娘吧。”冯莺从善如流的行礼:“见过大伯娘。”丁大娘连忙上前一把扶住冯莺,嘴里啧啧出声:“哎呦呦,我以往觉得自家这几个闺女也算挺能拿的出手了。那天听芹姐儿说起她的表姐如何如何好,我心里还觉得她有些夸大,如今一见真人,可比那丫头说的还要出挑呢。你瞧瞧这气派这长相,一看就不是咱们庄户人家的闺女。我听你姑妈说,你是在京城长大的?”不待冯莺回答呢,丁大娘便拉着她的手往里走:“这外头冷,咱们快进去屋里说话,老太太一听二弟妹坐着马车过来,就猜着是你来了,这会正在屋子里盼着那,待见了你这般出众,心里不定怎么高兴呢”丁家老宅的屋子也不深,说这些话的功夫,丁大娘已经拉着她走到了正屋门口。她走起路来一向是脚不沾地雷厉风行的,原以为冯莺这样一看就娇滴滴的小娘子,就算勉强跟上也会气喘吁吁。没想到丁大娘一回头正对上冯莺笑盈盈的眉眼,而她脸不红心不跳面上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却没来由的让丁大娘心里一凛。冯莺在心里也是暗自松了口气,多亏自穿越之后她就一直暗中锻炼身体,先是偷偷的在床上练瑜伽。来了渝北之后偶然遇到房嬷嬷在练五禽戏,于是跟着练了起来,如今的身子骨确实比原先好了许多。要是依着刚来到这里时的体质,这一番小跑能不能跟下来还不一定呢。紧跟在后面的丁冯氏见状,心里虽然也惊讶于侄女儿的体质之强,但是想到那会她抽在冯二狗一家身上的鞭子,这会也不觉得十分惊奇了。她怕自己这个大嫂再出什么幺蛾子,连忙上前挽住丁大娘的胳膊:“走吧大嫂,可别让咱娘等急了。”然后嘱咐丁芹:“芹姐儿可要好生照顾你表姐。”丁芹清脆的应了一声,上前拉住冯莺的手跟在两人后头进到了屋子里。一进屋子里,丁大娘就对着坐在上首的一个老太太说:“娘,你快来瞧瞧,咱家今儿可是来了个天仙呢。”说着指指冯莺。屋子里本来就有一屋子的人,老少皆有,听见动静都扭过头来看向冯莺,冯莺丝毫不惧,步履轻盈的上前施了一礼:“给老太太请安了,祝您新年吉祥、福寿安康。”丁老太笑呵呵的让她起来,然后啧啧叹道:“老大媳妇说的半点没错,可不是跟个天仙似的?真是个出挑闺女。”冯莺笑着回道:“老太太谬赞了,我瞧见这屋里好些个妹妹,个个都比我年轻灵秀,比起我来,她们才更像天仙呢。”见她这样嘴甜,屋子里的年轻姑娘们瞬间都被取悦了。丁老太太也跟着呵呵一笑,继而把她招到自己跟前坐下。冯莺暗暗打量一番,见屋里的多是些年轻小辈,闻言便上前坐到丁老太跟前的一个凳子上,跟老太太说些闲话。无非也就是那些今年多大、何时回的渝北、家里如何安置等事宜。似乎是知道她已经和离的事,言谈间丁老太特意避开了此事,谁知她不说,有人却是按耐不住了。只见下首一个比丁冯氏略年轻些的妇人叹道:“唉,你说这般样样出挑的一个小娘子,怎的就和离了呢?也太可惜了些。”丁大娘忙劝她:“瞧弟妹这话说的,人家小娘子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要不然也不会这样年纪轻轻的就和离了。”说完,还笑着看向冯莺:“是吧,我说的没错吧?”这话听着像是帮冯莺说话,可是话语里深深的恶意连白毫都感受到了,她到底年纪小经不得激,闻言脸上已经是一派愤然。倒是冯莺一直面色不改,这点小风浪对她来说压根就是毛毛雨,她漫不经心的回道:“没想到丁家大娘和婶子对我这个小辈的私事竟然这般上心,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了。要说和离的事,其实也无所谓谁是谁非,只是缘分不够。”说着望向丁老太:“听闻您老人家一位虔诚的居士,我那里正好有一串从京城皇觉寺求来的紫檀佛珠,是由皇觉寺的天明大师亲自开过光的。我年轻用这样的东西总觉得心里不安,因此一直小心保存在盒子里未敢擅用。今日见了您,见您这般慈眉善目,觉得这佛珠也就您老人家才合用。“说着便从白毫的手里接过一个巴掌大的盒子递给丁老太。丁老太作为一个多年的佛教徒,自然是知道皇觉寺的,那可以称得上是大康朝的皇家寺院,地位尊崇。一听这佛珠竟然是从皇觉寺得来的,当下也顾不得客套打开盒子,一瞧那紫檀手串圆润细腻、色泽紫红,拿在手里还有一阵淡淡的檀香传入鼻中,丁老太顿时就觉得十分喜爱。她把玩了好一阵才笑道:“这样的好东西合该你自己留着才是,给了我这个老婆子倒是有些糟蹋了。”冯莺又恭维了几句,丁老太才心满意足的收了,当下就戴在手腕上,越看越觉得喜爱无比,接连念了好几声佛。又把冯莺拉到自己跟前,细细的说起家常来,不住的夸她“身子端庄、气质出挑”之语。这世上就偏有那种见不得旁人好的,一旁的丁三婶见冯莺不过拿了一个小玩意就把婆婆给哄住了,心里不忿,眼睛一咕噜就把自己的小女儿往前一推:“你这个不懂事的丫头,还不快去给你这位冯家姐姐请安,这位冯姐姐可有钱了,让她也送你一身新衣裳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