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比丘尼忽然很想感慨现实的残忍——这样的残忍甚至延续到了梦境里。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那孩子问她:“你会比我更先死掉吗?”
八百比丘尼愣住了。
“会。”她忽然这么对他说:“因为我比你年纪大很多,所以我会比你更先前往另一个世界。”
闻言无惨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那就没关系了。”
无惨对她说:“如果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话,我一定也会陪在你身边,我会亲眼看着你死掉,然后再陪你一起去另一个世界。”
哪怕他这时候其实根本不知道死后的世界是否存在。
无惨只知道自己不想死,而她会比自己更先死掉。
这样的想法其实很奇怪,但握着她的手时,他却忽然觉得,如果她会先死掉,会先在另一个世界等他,那么他也不会那么害怕死亡了。
八百比丘尼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眼前这个无惨的回答令她绷紧了心弦,她深深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眼眸里看出些什么。
但那双红梅色的眸子张得大大的,那里面的颜色干净又漂亮。
就好像真的是冬日里落在雪白的地面上的花瓣一样柔软。
八百比丘尼不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她甚至不知道眼前这个无惨究竟是什么东西。
在沉默之中,她的视线忽然触及了放在茶托上的瓷碗。
八百比丘尼的目光落在那个碗底还残留着些许药渣的瓷碗上,忽然伸手拿起了它。
魇梦不会出现了。她想,从她叫了他的名字到现在,他都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无法进入到这个梦境里一样。
她完全感觉不到魇梦的气息,也察觉不到他存在的痕迹。
但八百比丘尼能够确定的是,她这时候不该再继续留在这个诡异的梦境里了。
无论现如今坐在她面前的这个孩子,究竟是不是真正的、还是产屋敷家幼子的那个无惨。
在她的记忆里,完全想不起这番对话留下的丝毫痕迹。
八百比丘尼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虚构,所以不存在她的脑海,还是她真的记性不好,就像童磨说的那样,总会把重要的事情都忘掉。
都不重要了。
只是梦境而已。
八百比丘尼猛地摔碎了那个瓷碗,她盯着那堆碎片许久,而后抬起脸对上了无惨的眼睛。
在无惨惊恐的视线中,她忽然问他:“如果我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无惨稚嫩的面容在此刻显露出几分似乎是惧怕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