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坤讲话有点结巴,难怪床都不爱叫。比哑巴强,但也强得不多。四爷见了肯定要气。
我愉快地翻起肖东卧室的抽屉和橱柜来,左踢踢,右踹踹,又找了件他的好衣裳套在外面,一件紫色宽垫肩骆马绒西装,真是难得的好东西。我把屋子里搞得一团糟,又拿走了他的钱包、手机,就这么点儿值钱的东西。
他穿好了衣服,站起了身,拿纸巾擦着眼泪还是口水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我又把床垫整个翻了个个儿,想再找点好东西。床下满满的避孕套,堆得五颜六色、闪闪发光。然后,在床铺的深处,竟然有一把手枪!
我真是吓了一跳,生怕杨坤要和我抢,连忙扑上去攥到手里。这是把格洛克系列的半自动手枪,小巧灵活,我顿时爱不释手,认它做了我的兄弟。
“肖东有枪,这事儿你知道吗?”我问他。
“不知,知,知道。”
“哼,谅你也不知道。你要是知道,早就把我杀啦!”我打开弹夹,里面还有两发子弹,留着以后能派大用场。
“电话里面你也听见了,我们老大对你感兴趣。你知道我们老大是谁吗,江湖上响当当的癞蛤……不对,王四爷。你老实点,路上别动歪心思。如果走偏上两公分,就等着挨枪子儿吧。”
“行,行,我跟你走。”他两条腿还打着颤,嘿嘿,我刚把他收拾狠了。
“麻利点,个骚包样子。对了,见了四爷,不要乱说话,也不要说这把手枪的事情。这把枪,现在可是我的了。你要是乱说一句话,妈的,我把你屎都能打出来。”
我看他快速地将牛仔外套披在身上,整个过程及尽可能的麻溜。他偷偷撇了我一眼,我立刻凶相毕露,还瞪着眼睛吓人地咧嘴笑。他有双毛驴似的眼睛,睫毛特别长,看着十足的温顺。这让我放松了警惕,没有下狠心把他一块儿杀了。当时我想着,等见到了四爷,他肯定也活不过今晚。我可真是想当然。
“快走!”
杨坤和我一起走出了肖东的破屋子。天还是全黑的,我们在里面打打闹闹、抽抽插插,没有惊醒黑夜里的一扇窗。肖东还躺在地上,尸体冷了,血还是温的。就让他这么躺着吧,我才不管呢。
路上我偷了辆电瓶车。用起子在u形锁的口子上一撬,卡扣就发出一声松响。我用那把万能钥匙,在电瓶车上左扭右扭了两下,指示灯就亮了起来。我坐前头,杨坤抱着我的腰坐在后头。
电瓶车忽忽地在风中跑着,黑暗的街景全都一闪而过,只有几处微光留下意大利面条一样的痕迹。杨坤把手伸到我的腰上,我以为他要抢我的枪,松手就要给他一巴掌,车头激烈地左右摆荡。结果他只是抱住了我,可真是个骚包。车开得又不快,还能掉下去不成,他给谁装可怜呢。
半个小时过后,我们就来到了阿波罗迪斯科的门口。那里灯火辉煌,巨大的灯牌上闪着太阳神的标志,火球上画了个大笑脸,和四爷的嘴脸还真有几分像。我给看门的伙计说这是新来的小妞,四爷等着要看呐。他们一脸坏笑,嘻嘻哈哈地让我快进去。
我在那富丽堂皇的舞厅里左转右转,杨坤像个小老鼠一样跟在后头,人人都以为他是我的马子。这一路下来,他的两边脸开始变得又红又肿,那是被我发火打的。看着这伤口,我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他要是成了四爷的小妞,那我打了他,可是犯了大罪了,更别提我还狠狠操了他一回,还在四爷之前呢。
四爷正坐在二楼的操作台,和迪斯科光球并驾齐驱。我敲敲门,说我是天龙,给您带来了肖东的姘头,您快开开门吧。哼哈二将给我开了门,四爷正坐在红布软椅上,跟前是五花八门的管控按钮。见到杨坤,他眼睛都变亮了。
他迫不及待地搂住人的肩膀,好哥们儿一样的姿势,手却滑来滑去的。
“叫什么名字啊?多大了?”
嘀嘀咕咕,嘀嘀咕咕。我站得远,只能听见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不知道他们在讲些什么东西。他们越讲越亲密,杨坤先是被搂得紧紧的,后来就坐到四爷腿上啦。又是一阵嘀嘀咕咕,嘀嘀咕咕,他们两个的舌头就绞到了一起。四爷伸出来好长的厚舌头,黑乎乎的舌头筋儿都露了出来。杨坤很讨好地,含到了自己嘴里,嘬嘬不停。看着真是让人恶心。但迪斯科厅有神奇的效果,不管是什么恶心人的场景,红红绿绿,蓝蓝紫紫下来,都变得美丽动人了。
哼哈二将推搡着让我出去,说之后有事再找。我就这么被关在了二楼的门外,心里堵得慌。虽然我今天杀了人,又强奸了新的小妞,还带他兜风一场。但结局真够没劲儿的,让人不爽。
我在舞厅又呆了会儿,和穿皮衣背心的舞男贴身扭了一场,又喝了杯威士忌,搞得自己头昏脑胀。即使如此,一抬头便是四爷的房,想到这儿心里就觉得没劲透顶。到了后半夜,我郁郁不欢地离开了阿波罗,天色还是没亮。
家,我可不想回家去,我宁愿在冷冰冰的大街上摇摇晃晃地闲逛。
人行道上歪七扭八停了许多车,几乎是要摆不下。面包车、卡车,还有夹缝停放的电动车,把路上占据得严严实实,一条直线的道都没有了。我只能做个不法分子,幽幽地游走在无人的马路上,这可真不是我的本意。
每个沿途的墙角,都臭烘烘的,被尿淋出了暗黄的水痕。凡是有水迹的地方,石灰墙上都写了血淋淋的红字:“撒尿拉屎,爹妈暴死”,“在此大小便者生儿子没屁眼”之类的。朋友们,这些话可真是恶毒极了,不敢想象是多么凶恶的人才能写下的文字。
我喝了很多酒,洋的中的、白的啤的,肚子里满当当的都是水,实在是忍不住了,我也只能解开裤头,溜到墙角边方便一下。地面上有更深的脏污,已经渗进砖石里,形成厚厚的污垢,看一眼就要呕吐。那恶心的场面我实在是受不了,只能调转方向,跑到了沿街的树坑底下,哗啦啦地一泻千里。
热烘烘的尿液在树干底下曲折流动,汇成小溪一样聚集的水流。但没过多久,就融到了泥土里,成为了不可多得的养分,让树木长大长高。正当我沾沾自喜的时候,骑车路过的妇女啐了一口唾沫到我的脸上:“呸,臭流氓,大清早的脏东西。”背后还坐着她的儿子,穿着校服,傻憨憨的,看着以后也不会有出息。
我做出要追打她的样子,呜呀哇呀地跟她叫嚣:“欸——臭娘们儿,有种你停车咱们两个较量!”
她越蹬越快,嘴上还不求饶:“操你妈的,真没素质!”
这样的人还跟我讲素质,这个世界是怎么了?!啪,啪,我做出开枪的手势对她比划两下,一枪是她,一枪是她那个倒霉儿子。谁都还不知道,我口袋里装的可是真枪。一想到我真能这么干,我就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环卫老头老太当我是神经病,都离开我八丈远。
真是个令人不快的上午,天还没亮,我就遭受了众多的刁难,简直没有勇气面对新的一天。我心里一痛苦,脚就会自动寻上君君家的道。他跟我住的隔了两个街区,没事的时候我嫌远,去他家是千险万阻地不乐意。现在我受了一身伤心灵上,不能面对自己,就只能去面对他了。
我轻车熟路地走到他家门口。他家比我家高级多了,住的是电梯房,小铃铛,不,铃姐给他租的。没钱的时候她恨不得内裤都跟我俩借,有钱了,租房买车都不在话下。人与人之间的境遇,真是变化得猝不及防!
哔哔哔哔,我按响了君君楼下的密码锁,大楼的门咣当一声解开了扣。我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好像这还是迎宾楼五楼的走廊,君君家还是某个没来得及打扫的脏房间,但当然的,这一切早都不一样了。
他家楼下的电梯有两间,一间坏了大半年,都没有物业过来修。另一间的电梯门像是断头台,咔咔地开,咔咔地合,全然不顾有没有乘客站在门口,夹死一个算一个。但是即便如此,我也不愿意去走楼梯。这栋楼的楼梯间最为恐怖,连灯都没有安,诚心地不让住户走。那黑黢黢的深洞,被混凝土围得一片死黑,真跟棺材一样,甭管有没有杀过人,是人看了都犯怵。
电梯到了,咔咔,我跳了进去。按了4楼,虔心地等待钢铁笼子把我送上去。真不知道君君看见我的突然拜访是怎样的表情,我简直是迫不及待了。
咔咔,我又跳出了电梯,昂首挺胸地走到了君君家门口。叮咚,叮咚,叮叮叮咚,聒噪的门铃响个没停,从外面可以听到房间里面,君君穿着拖鞋,啪啪啪地来应门呢。
门一开,我就灿烂地微笑问好:“早上好,小宝贝,老公带着大家伙来看你啦!”我指我的裤裆。
君君还没说话呢,只做了个错愕的口型,我就挤进门去,替他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