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已经一个星期没能见到他了。话说回来,前一段他脸色似乎过于红润……陛下有什么类似慢性肺炎的病史么?”杨很认真地问。
联想到昔时莱茵哈特有过的持续低烧和最近媒体对皇帝陛下行程报道确有减少的趋势,吉尔菲艾斯知道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却只淡淡道:“并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
“但是近来御医们出入皇宫的次数增多了。还有医学院的教授们……”
“我想那只是在商讨医疗保障制度,杨元帅是因为疲倦而多虑了,请去休息吧。”
几乎是不礼貌地结束通讯,吉尔菲艾斯随即联络费沙——内务省、皇帝办公室、皇宫首席医疗顾问、甚至奥贝斯坦。他用尽了平生最大的耐性旁敲侧击地询问皇帝的身体状况,而所得到的回答也无非是各种形式的“无可奉告”。
徒劳了几个小时。
通讯室渐渐被幽暗的柔光沉浸,乳白色的窗纱在暮风中自由自在地呼吸,拂动了栽了紫罗兰和桂竹花盆的些微尘土。
吉尔菲艾斯把身体的重量交给沙发,对着自己呼出的淡白色气息发呆。
莱茵哈特,你到底怎么了……
这个时候,多想在你身边,不是你需要我,而是我需要你。
莱茵哈特,我知道你的坚强,你永不停滞的心灵不会感到绝望,我的目光也因而无法将你遗忘。但我,我却并不坚强。虽然已经学会了远离的学问,不再系念你玫瑰色的唇,但还是会觉得悲伤,会带上了比海尼森森林还要茂密的忧郁。
莱茵哈特,你应该明白,如果天空将要死去,飞翔的翅膀对我而言就没有意义;如果你将折翅,我的天空也不会再有阳光和希望。
莱茵哈特,为什么不再对我依赖,让我像海绵一样,把你的悲苦、呻吟、把你不为人知的脆弱一笔勾销。为甚么要给我新的世界,没有你的世界,难道爱情,我们的爱情,就是在彼此的思念中无所事事地逝去……
接下来的日子,代表处笼罩在前所未有的低气压中。
虽然大公殿下依旧干练通达,以最完美的仪容与态度斡旋于自治领政府与各界人士之间。
虽然大公殿下依旧笑容满面,时常挂怀代表处普通职员的家长里短,叫人如沐春风。
但是,大家都注意到平素生活习惯良好的大公殿下开始抽烟,尽管混合了烟草和桔子香水味道的大公更具成熟的魅力(对二十五岁以下的女性而言)。
值晚班的警卫和秘书也都察觉到了,大公殿下办公室熄灯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候甚至是彻夜长明,尽管这并不影响殿下白天的精力充沛。
大公次席秘书特芮丝坦还发现了,大公殿下有时会无意识地发呆,虽然只是在独处的有限时间,并且绝没有影响到公务。
与这些症状相比,近日流传于海尼森及新星省坊间,关于皇帝病情的种种传言反倒来得无足轻重了。
(吉尔菲艾斯所认为的)谣言是从三月中旬开始初露端倪的,因为皇帝在3月14日生日当天没有照例出席庆祝酒会。
“皇帝病重不能理政,已经把全部政务交给了首席秘书,把军务交给了奥贝斯坦。”
“……皇帝将不久于人世,目前已经在考虑帝位继承人问题,据说近日就要成婚。”
“皇帝并没有要结婚,而是会把帝位传给他的好友,帝国唯一拥有贵族称号的人。”
“最新的情况,似乎皇帝并不是因病不出现在公众场合,而是因为权力斗争被反对新政策的重臣软禁了!”
对肆意的流言,自治领地方政府的努力似乎对此无所裨益,能做的只是维持日常的基本秩序和治安而已。相比之下,倒是新星省总督表现出异常优异的冷静与实干。“虽然不会宣布戒严,但会在暗中加紧防备,军队也已经处于二级戒备状态。两条回廊附近的舰只来往也在完全监视中。”事后向吉尔菲艾斯通报情况的罗严塔尔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至于费沙方面,帝国皇家并无直接的澄清举动。
“陛下至少应该象征性地出面一下澄清事实吧。”贝根格伦对时局发出这样的评论。
“中将,在你的印象中,陛下曾经理睬过对他的无聊评论么?”吉尔菲艾斯在埋头批阅文件的同时轻描淡写地问道。
“的确……没有。”贝根格伦如梦初醒——符合皇帝一贯作风的沉默正是驳斥谣言的最佳回应,由此,他不禁在心中暗暗赞叹,“也只有大公能完全理解陛下的立场,并且以与之同调的步伐举步向前。”
只是,作此感叹的贝根格伦并不知道,在他引以为豪的上司平静内心所孕育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