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现在而言,是的。”赫尔曼肯定地点点头,“但是人不能只看到眼前。这也是陛下教会我们的。”
“嗯,那么将来……”
将来?无意识地玩弄胸前的坠饰,吉尔菲艾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希望,将来的年轻人在上大学时可以依爱好选择艺术人类学而不必担心将来如何生活糊口。
——我希望,老人在生病时可以去公立医院而不必担心那里的医疗水平。
——我希望,塞缪尔先生就市内交通系统改造发表的意见一个月后被吸纳进方案中去了。
——我希望,相爱的人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我们的希望是,这种希望可以一直延续下去。而这,只有在一个和平且统一的世界里才可能实现。”
和平而且统一。我不喜欢文字游戏,但在这个时候,也唯有如此了。
“那是朕孜孜以求的东西,而且几乎已经实现了。”梦游一样的解释,对他,也对我自己。
“恕下官冒犯,这个几乎的可能性等于零!杂草不处理干净的话,稍见火星,就会引发火灾。只要那个男人还活着,战端重启只是迟早问题。那个男人的能力、战力和魔力,陛下应该比谁都了解。所以,请不要被虚妄的论调蒙蔽了,相信可以和敌人和平地生活在同一个宇宙。”
“中校在指责朕缺乏足够的判断,因而被别人的谬论迷惑而失去了方向吗?”突然有微笑的念头。
“陛下失去的,是作决断的魄力。”
直言不讳的指出,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我自己也是有所感觉的,这些日子以来,和吉尔菲艾斯相爱以来,我变得有些——犹豫、谨慎、矜持、怀疑、患得患失。不过,那不是出于害怕,而是珍惜,珍惜每一晚的月华星辰,更珍惜每一次的红日初升。别人并不知道,在我内心,曾有一匹伴生双翼的飞马,由它驱动着,我无牵无挂地驰骋,甚至不管不顾地越过万丈悬崖;现今,飞马安上了缰绳,由着它的牵引和指向,我可以安心继续去到鲜花盛开的对岸,不再有险峻山路,不再有万壑纵横。牵引和指向我的那条缰绳,不是吉尔菲艾斯对我的爱,而是我对吉尔菲艾斯的爱。爱可以让人软弱,也可以让人坚强。我对吉尔菲艾斯的爱属于后者。为了那份心意,我会坚强地走下去,尽管,那可能是别人所无法理解、无法认同的坚强。
“中校所谓的决断无非是完全消灭同盟罢了。”
“不彻底的消灭只会留下后患。为什么陛下要相信所谓的自治、民主的奇谈怪论。鲁道夫的恶劣先例难道还不够么!”赫尔曼的声调渐渐高昂,只是在他同伴的示意下才渐渐平静下来,“陛下,现在就有彻底消灭的机会。请不要轻易放弃了。我们,就是为了这个才来打扰陛下的。”
“把在战场上不能战胜的敌人拉到谈判桌旁,然后再送他上断头台。这就是你们想要朕所做的?建立在欺诈与不信基础上的统一的宇宙会有未来吗!”属于吉尔菲艾斯的台词,这个时候自然而然地从我嘴里说出。
赫尔曼像被震住了似的,他咬了咬干涩的唇,攥着盒子的手微微发颤,另两个人似乎也有些乱了阵脚。他们用眼神交换着意见,片刻后赫尔曼方道:“陛下的忧虑确有道理……请允许下官现在进去,对外只需说是我们为法伦海特元帅还有舒坦梅兹元帅坎普和连内肯普一级上将报仇了。”
“中校!在会面之初朕钦佩过你的勇气,但现在却鄙夷你的怯懦。”
我的声音在长长的过道中回响,我知道有些人的感性在这过程中动摇了。
赫尔曼了解到了似的微微低下头:“陛下如果执意如此,我们只能……”
“你想按下按钮么?这种威胁并不能使朕改变主意。如果在这个地方被你们击败了,那也表示我的能力不过如此,担当不了这个宇宙的统治者,就是这样。”我耸了耸肩,把沉重的空气推到两边。
“不是的。我们不会伤害陛下。”三人中的最年轻者冈特中尉急切地表明他们的立场,“我们,我们只是——”
“我们会把陛下带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引爆炸弹。”
不可以!吉尔菲艾斯还在里面。
按耐住内心的惊呼,我冷冷地道:“大厅里有近百人,大多是政府要员和文职人员。这些都无所谓吗?”
“为了大义牺牲再所难免。”沉默至今的马歇尔少校终于开口,一开口即是军务尚书的论调。不过——
“以大义之名进行的屠杀,朕不允许。”
那样的事,决不允许再发生了!
“而且,这就是你们的希望?”我扫视四下,对着我的士兵们,“你们中的大多数人朕并不认识,但朕知道,你们中的大多数人多少年来都和朕在一起,在战场,在宇宙,在未知的危险中赢得一次又一次光荣的胜利,当然,还有更多的人,他们,他们永远留在遥远的地方。但是,他们没有沉默,他们就像星星一样,在黑暗中注视着朕、注视着你们。朕不为别人而活,也不需要别人为朕而活。但是,他们的存在,他们的注视让朕意识到,战斗还远未结束,与贫困,与饥饿,与病痛,与愚昧,与不公正的战斗还将继续。朕向你们保证,在通向未来的道路上,朕不会停止战斗,朕将与你们同在,同过去一样,在战斗中取得更大的荣耀和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