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沉思片刻,道:“活不活得成,可也不是你我说了算!”
“是呀,大哥且回想方才,殿下对小兄弟诸多求饶,甚至认了罚……他此前可曾有过这样?可见这小兄弟在摇光阁定是为殿下器重。”
“……你若这么说,倒也不错。可天命——”
“陛下如何说?打他六十大板而已,打不打得死,陛下可曾有过准话?”那赵文声音更低,“大哥,打死了他,陛下并不会为此叫你我兄弟发迹,但二殿下那头……知晓了人死在我们手上,依照那位的脾气……”
“是、是!赵文兄弟,还是你有主意,那我们……该当如何?”
“打是一定要打,可不能认真打。毫发无伤是决计不行的,大哥,兄弟与你执杖刑许多次,怎么把握这分寸,还不是大哥一句话的事儿?”
另一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三缄其口,须臾提高声响,手中长杖高高举起。
沉重木杖击打臀腿,第一下甫落,贺兰明月便咬紧了牙关。他冷汗直冒,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口中跟着那行刑二人数起余下的数字。
十二、十三……
眼前视线些许模糊,只听得木杖落下时的沉闷声响,先开始是剧痛,到后头双腿都麻木起来,仿佛变得不是自己的。
三十六、三十七……
贺兰明月呼吸越发微弱,咬破舌尖时舔到一丝血气,旋即立刻又清醒过来。
三十九、四十、四十一……
他手指徒劳地握了握,终是耐不得痛,闷哼一声,全然失去了知觉。
噩梦中木杖持续落在身上,贺兰明月只顾着往前跑,可双腿无论如何迈不动,急得汗如雨下。前方一片黑暗,而身后恍若有野兽在追击,大雪漫天,他又冷又累,栽倒在地,听得嘶吼越来越近。
忽然一点灯光燃起,他睁开眼,童年模糊不清的记忆在此处变得格外真切。
天井边立着刀枪棍剑,高大的男人手执方天画戟,身披玄甲,侧过身来,面容被笼罩在一团黑雾中似的,可他一见,莫名地就知道了他是谁。
雪越下越大了,潮水一般淹没了这点无关紧要的回忆。
“爹?……”
贺兰明月喃喃,眼皮沉重,复又在梦里再次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