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寻强制自己深呼吸数次,在勉强控制住自身激荡情绪后。他又快速拿出山河冼心笔,一边用其收取周遭灵气,一边也运转自身功法将灵气尽数灌注到仙鹤真灵体内,以期保持当下的高?速飞行状态,好尽早回?到赵府。在这时?间紧迫的情况下,他越早回?去?,越早知道事情的起因变化,他才越能做出对自己有?利的举措。若不然,等到时?间倏忽一过,他再想要保全?自身或从中谋利,就是难如登天?了。陈寻想及此,在将心绪一定后,也不再望向下方不断奔逃的民众,而是低低叹了口气,就再次专心运转功法,朝着广南城飞去?。狼烟烈烈如烟云,遮蔽天日乱人?心?。在连续数日狼烟不息后,整个江北的天,也隐隐带上了一抹晦暗之色。肃杀气?息弥漫全?境,纵是广南城距川贝山陵有着数十?日路途,暂时还未受到?多少波及,且城内也未曾出现百姓奔走,富商逃离的情况。但随着各地难民的不断涌入,还是可见城中隐约升起少许乱象。也是因此,为求得自保,也为防止难民作恶,哪怕小民小户家境不丰,也不得不作以栅栏围堵院墙,竖立根根尖刺于?墙头。而富商贵胄则因家境殷实,不断舍以金银,吸纳着城中游侠和拳师入府。一时之间,大道之上,仅是一墙之隔,若是透过门缝,细细瞧上一眼,便可?见各家各院都透着一股凝重弑杀之气?。除此之外,市场上的米面粮油价格,也疯狂向上攀升。仅是在米铺门口驻足片刻,陈寻便见这大米物价连翻三倍,起初为八文一斤,而后为十?二文一斤,最后更是翻到?整整二十?二文一斤。价格之昂贵,已是超越寻常百姓所能购买的极限,更别提早早舍弃金银,仓皇逃命于?此的一众难民。看着物价飞速上涨,尚有余钱的还可?咬牙进米铺购买几斤粗粮,以换数日生机。余钱不足的,便只能蹲守在米铺大门之外,或者?出得城门开始挖掘野菜,亦或是向着更远处的城池奔逃。可?越是向远处奔逃,所耗费的体力与精气?也越多,在这饥寒交迫下?,数不尽的难民倒在了去往下?一处城池的路上。但无?人?会选择停下?脚步,也无?人?会选择帮这些倒下?的人?掩埋尸身,他?们最多会弯腰翻捡一番,以确认身下?尸身有无?银钱食物,有则拿走,无?则起身继续赶路,除此之外,便再?无?更多动?作。在他?们的眼中,陈寻再?看不见一丝对于?同为人?族,或同为伙伴的关切,有的只是无?尽的麻木与忽视,甚至在陈寻细看时,还隐约可?见他?们眼中闪过一抹庆幸之色。死了一批又一批的人?,那去到?下?个城池的人?就?更少,他?们也就?此少了一大批竞争对手,就?更有机会获得给城里老爷帮工的机会,就?更有可?能在这乱世中讨到?一口饭吃,就?更有可?能活下?去。所以他?们不仅不希望活的人?更多,反倒是希望死的人?更多。陈寻提步离开了米铺门口。蹲守在米铺之外的一干难民也在互相?对视几眼后,分离出了三人?跟在陈寻身后。但他?们步子刚刚迈出,一模样憨厚,体格健硕的中年汉子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三人?看着他?,他?却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指了指陈寻,又指了指陈寻腰间系着的环蛇咬颈玉佩,与持着的狭长长剑。玉佩莹白,在日光下?显出道道瑰丽色彩,剑鞘无?垢无?污,亦是精致非常。哪怕陈寻此时因连日赶路,而形象有损,但一身出尘气?与明晃晃的昂贵玉饰,都透露出了他?非常人?。更别提他?手中还持着长剑,利器在身,谁又知此剑是为摆设,还是陈寻当真会用剑?那三人?搓了搓手心?汗渍,似乎升起了对陈寻的忌惮,但很快,连日来的饥饿,还是冲淡了他?们心?头的恐惧,他?们还是忍不住想要跟上去。对面只有一人?,还是一少年,而他?们有三个,双拳尚且难敌四手,更何况他?们是六拳六腿打一人?!哪怕对方持有利器,又如?何!他?们沉下?眸,再?次朝陈寻方向踏出一步,那健硕汉子见状,却依旧未放他?们走过去,仍是高抬着手阻住他?们。三人?皱着眉,不解地看向他?,但他?只是无?声地指了指城外。片刻后,在见三人?似是不理?解他?此为何意,他?才再?又闷声解释了一句,“他?是从城外进来的。”话落,方才气?势高昂的三人?就?好像被一桶冷水浇盖在身上一般,一瞬间就?止住了他?们蠢蠢欲动?的心?。若说城内众人?尚且还讲些规矩,还不会直接在大道上公然动?手抢掠。那城外,便根本无?规矩可?言。只要你想入城,他?们就?会一拥而上,除了官吏不抢,无?论你是着以破布麻衣的穷苦百姓,还是驾以奢华马车,簇拥诸多武士的富商,无?一例外,都照抢不误。而在这种情况下?,陈寻能安然无?恙地从城外入城,且周身无?一所失。无?论是陈寻有妙计避开众人?,还是如?何,光是他?能这般从容地走进来,都意味着他?非寻常人?,且是能力手段或身份地位都要远高于?一般武者?官僚的人?。既如?此,与其将性命赌在极可?能身死的情况上,还不如?蹲守在这米铺之前,去抢那些明显手无?寸铁之力,但偏偏又有些许银钱的百姓。他?们只想活!不想死!哪怕今朝再?饿一顿,也好过追上去莫名其妙的死了强。那三人?心?中想法纷杂,在最后看了一眼那健硕汉子,又看了看身影渐消的陈寻。在沉默片刻后,虽心?有不甘,但也咬着牙,再?次蹲回了原位。他?们是流民,但也曾是百姓,对于?察言观色他?们或许不懂,但对于?谁是贵族,谁是地主,谁又是平民,谁人?可?欺,谁人?不可?欺,也有着自己的一番认知。在初见陈寻时,他?们也知道陈寻定然非常人?,可?他?们饿极了,穷疯了。人?一旦失去理?智,与恶犬也无?半分差别。所以他?们才会装作不知后果一般,跟在陈寻身后,他?们在赌,赌陈寻持剑过市是伪装,赌自己命大。可?这种不要命式的盲目下?注,需得一鼓作气?地干下?去。若不然,他?们心?中好不容易鼓起的火,便会衰竭下?去,直至熄灭。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不外如?是。而陈寻在感应到?身后三人?停下?脚步后,也收回了自身灵机,继续不停步地向赵府走去。尽管陈寻对世道变化?之快,百姓流离之苦有所同情,但这并不是意味着他?会允许这些人?将注意打到?他?的身上。要是方才那健硕汉子不拦上一手,现在这长街上,或许又会多上三具尸体。好在对方知进退,懂分寸。陈寻低垂眼眸,不再?思索这一插曲小事,转而抬手叩响了赵府大门。“谁啊!赵府设立粥摊于?西街巷口,若要乞食可?去那,去晚了,这粥棚可?就?撤了。”略带嘶哑的苍老声音自门内传来,随着话音落下?,原先封闭着的赵府大门也缓缓打开。“可?是王伯当面?”陈寻笑着朝身前老人?拱了拱手,这人?从赵宸祖父起就?担任门房,历经赵宸祖父、赵宸之父再?到?赵宸这一代,三代变迁,皆入他?一人?之眼。是以他?职位在赵府称不上高,还可?算低贱,但因寿数悠长,于?世家眼中也算是家族当兴的一种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