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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不能知道,唯有抗拒声音的胁迫,挤出心中的回绝:“宽厚的贤者,请与三天时间容我权衡。”
“时间永远充沛,孩子。”
是的,贤者给予这被挟持的来访者充足时间去揣摩利弊得失,未曾发现任何不妥。
“回去…答应他…应允…答应…答应…”
焦虑万分的声音却是谈吐不清,让踏出贤者之居的祖先生更流冷汗,因为这声音和焱王神宫里牙牙学语的王孙命令被咬疼的奶娘继续哺乳时一样幼稚且蛮横。
无用多想,祖先生试着用无声之言在脑海里警告它:“不,不…现在回去,他必会怀疑,明白吗?他必会怀疑…哪怕你杀了我,他也会发现你。”
出乎预料,它竟然听话了:“好…好…好…”
在心口倒悬的惊慌中,祖先生跑回自己的房间,拧开门扑向在桌前读书的茉亚,张大嘴又咬紧牙,非常想告诉她脑海里的东西,又给那东西的可怕恐吓至哑巴。
茉亚合上书,看着握紧肩的手,灰眸依然是如水的平静:“祖,你被大公辞退了吗?”
他憋了好长时间,直到视线发黑才勉强换过气,拿紫红的脸扮出欢欣之容:“没有,没有…亲爱的茉亚,大公今日赐了笔奖金,我想邀你去灰都最好的裁缝铺一逛啊。我的夫人,可有兴趣与你的先生去试试量体裁衣的奇妙?”
“非常乐意,祖。”
说是裁缝铺,等叫停的马车来到大公府两街之外的铺面,就明白应当改称其为服装店。店铺内的陈列不局限于格威兰人习惯的长裙礼服和晚装,更有特罗伦式的黑袍、博萨式的金丝水晶披肩,甚至不缺瑟兰独有的昂贵雾纱。在不爱逛街的祖先生都看得兴起时,茉亚的灰眸却瞧向带兜帽的黑袍,未眨分毫:“我要这件,祖。”
虽想问她果真不打算多看两眼,但祖先生却选择尊重夫人的意愿,将店主喊到一旁后掏出大把银币,哀求他让店里最好的裁缝帮挑剔的太太裁剪一套最精美的特罗伦式黑袍。在表示自己就是店内最老练的裁缝后,备好皮尺与纸笔的店主让他放心,保证他三天后就能拿到最靓眼的服装来讨夫人的欢心。
吹起感谢的口哨后,祖先生见挑选款式的女顾客越来越多,果断逃向店外,呼吸未遭香水污染的新鲜空气。习惯了妻子那种淡雅体香的他,实在受不住灰都女性喷洒的液体,太浓郁、太刻意了。
喘过气的祖先生不时回瞥店内,只待茉亚量好尺寸就拦一辆马车,免得给熙攘的人流抢走了本就紧俏的交通工具,要费力气徒步走回大公府。至于耳边的那个声音,不论他如何询问,都再不回复,仿若从未出现。他正困惑,却听见一位拄着拐杖的报童在街对面大声叫卖这周的《灰都公报》,可这午阳即将西移的时间,习惯于清晨买报的居民又岂会赏他生意?听着急促的喊声、看着焦虑的汗珠,异国来的男人仿佛重归那片被流放的湿林,一身病骨酸痛难耐,忍不住去隔壁的糕饼店买了方面包,夹好银币后,穿过街扔给报童,抽了张读过的报纸入怀。
没等他听完报童磕巴的感激,一只手拍上他的肩,叫他顿感寒颤:“仲良兄,别来无恙啊。”
在他回头看清来者之前,报童已夹起拐杖,一溜烟跑个没影。想也不用想,他知道今次是大意了,不由暗骂:“妈的,上套了。”
光听声音,他已清楚来者是谁。那日在圣城遇袭,就是这位贫农出身的、时常向他请教语言知识的御天士率先反击,劝他以天晶祭献天曜率众人逃回梁国。可惜,祖特使早将焱王赏赐的天晶倒卖为金银,可不愿腾出余力念诵经文,而是趁护卫们搏命时跃上夫人的背,头也不回地抛下错愕的使团逃跑。
“牛贤弟,你没死啊?”说出来人的姓氏后,祖仲良竟回身与他拥抱,打起了哭腔,“圣城一别,我道你等凶多吉少…”
“仲良兄全无惊惧之心啊。不过,我二人同为他乡孤舟,唯入乡随俗方可妥善摆渡,少讲家乡话,说格威兰语最好。在这里,我起了个新名,就叫‘卡特莱’,如何?可算般配?”语毕,自名卡特莱的梁人说出口音浓郁的格威兰语,更快掌拍响他的脊背,热情似招待久别重逢的好友,“在这里,您又换了怎样的称呼?”
“祖先生,祖。”
“哎呀,您还是个恋旧的人,独在异国,不忘本姓啊。”
“彼此彼此,你不也是自称为‘牛’吗?我们都是思乡的可怜人啊,对吧?”祖先生非常清楚,所谓的格威兰名“卡特莱”不过是梁语“牛”的直译读音而已,“要不然,你早就掐断我的脖子啦,没错吧?”
“果然,你还是精明如故啊…祖先生,”卡特莱推开他,望向街对面的服装店,把那张唯有顶着毒辣的太阳、与水田泥土相伴才能磨砺出的棕黄面孔攒出憨厚的褶皱,“容我冒昧,用这等手段请你一叙,毕竟,我得尽量避开您的夫人,以免她不问缘由就动起来手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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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不是个暴力的人。”
“是吗?我怎么记得,您在酒馆搭讪时,直接给她一腿蹬到了地上?若没我跟随左右,恐怕老兄你会给她踩坏了命根,断子绝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