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茉亚和阿尔已给送走,圣环殿下的人群重新涌动,他们破空的尖叫震动星夜。但夹在人群里的暴徒刚迈完一步,双膝却失力着地,与所有人同时跪出统一的撼动,命令辉煌的黑暗之城重归寂静。
混在人群里的桑登同样跪倒。他很想动,可是连丝毫的声音都挤不出。万幸他与惹事的同伴离得够近,更是侧脸着地,足以看清膜拜之海中唯一站着的人。
将十七名暴徒聚合后,竹勾勾手指,让这些人悬于半空,更给他们活动机会,还广扩其音,使此处乃至全圣都的居民都能听明那不绝于口的慌乱。现在这群袭击者都在空中乱舞手脚,或惊叫或咒骂,说的话无一相同,汗雨更从其中十六张年轻的棕脸上飙落,一珠珠碎于黑晶之地,汇聚成反照丑态的明镜。
“操!怎么回事?我们飞起来了?”
“他妈的!他妈的!看、看!是他!他在这里!他在我们下面!”
“他、他?他是谁?这、这他妈的是谁?”
“蠢货!是、是他!是帝皇使者呀!”
“帝皇、帝皇在、帝皇使者?他、他是…”
“班布!他妈的!他就是班布先生啊!”
这些敢参与袭击的激进青年虽有赴死之心,可当真正身临绝境,更遇见绝无法抵抗的人时,也难免流露恐惧。这时,他们的头领——那拥抱过桑登的壮汉脸已胀成血红,横眉一吼:“住口!什么他妈的先生!别辱蔑这敬称!他是从朝晟来的疯狗!是嗜血的恶魔!他与帝皇无关、更不配称之为帝皇的使者!不配!”
短暂的沉默后,所有男人都止住汗,鼓足劲跟他喊,声音愈发齐整、愈发高昂:“不、不配!不配呀!不配!不配!不配!”
他们喊了许久,久到桑登的心不再乱跳,而是一顿一顿,敲出强有力的音,在胸中震荡,让失控的身体发暖、发热,热到情愿流汗更自愿洒血。
“说够了?”竹背负双手逐一审视这十七人,讲出流畅且威严的特罗伦语,“我曾讲过,你们这种蠢货就该绑好石头跳进海里,怎敢游出来惹事?”
“去你妈的疯狗!”领头的壮汉骂完便笑,嘴角几乎张裂,“哈哈哈哈!惹事?是杀你们背叛者和异种取乐!可惜遇上你这贱种,没能如愿而已!来吧,杀了我们吧!但你记住,特罗伦人没有孬种!总会有人挺身而出,让你们这些背叛者和异种都永不安宁!你等着吧!会有那天!终会有你这盗用帝皇之名者不能阻拦的一天!”
听见这声音的桑登想哭,却流不出泪、握不紧拳,跪倒的身体虽站不起,心里仍可默念:会的…会的…那一天定会来的。
“杀人取乐?你是认真的?”竹笑着用五指握紧脖,生生将头与脊椎拔出,抽歪壮汉惊愕的脸后转瞬复原,跟着继续笑,却换作肆意的嘲笑,“看见了?世间罕有的蠢货?试问面对当生死亦可逆转的我,你的取乐又能有什么意义?”
好半天才回过神的壮汉猛咳一口痰,向他吐去浓黄黏液:“呸!妈的!要杀就杀!别拿你这疯狗的血玷污圣环广场!”
可痰液硬生生溜回壮汉的嘴。壮汉本欲再吐,腹中却猛生收缩的响,令一种空虚传至脑中,让涎水狂流的同时忍不住卷起舌头,嘴不由一吞、喉咙再一咽,将恶心的玩意吞下肚,连连作呕:“喔、嚎!呼!妈、妈的!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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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呋呼…吵且恶心的蠢货,我会给你与那口‘美食’相符的惩罚,”竹收起笑容,疤与嘴些微挑动,“与我领悟的道理相符的惩罚。好了,从现在开始,我会给你们永恒的生命去饱尝折磨,说你们最后的感想、嗯,是叫忏悔,对吗?”
壮汉竭力忍耐饥饿去骂出回应:“永恒?最后?忏悔?他妈的疯狗!最后我会操你的妈!跟着再好好忏悔!哈哈哈——”
辱骂刚结束,凄厉的惨叫便爆发。而在这痛苦的嘶吼中,桑登看见七人的肋骨带着血钻出胸腰,骨骼更从手腿里飞出,而后他们的臂贴着身体粘连,两腿则绞在一起愈合成尖长的尾。最终,这些人重生为十七条人面肉蛆直飞高空,射往圣都的不同方位,带着咒骂渐渐远去。而竹则叉腰肯首,瞟过他在内的跪地者,消失不见:“今日我就宽恕你们,滚吧。”
桑登瞬间起身,挤出同样重获活动能力的人群,拼命跑出广场,踏上一道金色直路,追赶不知飞往何处的壮汉。
桑登一直跑,跑了很久、很久,直到听见些古怪的声音才刹停,更听出声音是从前方、不,地下传来,便急忙以耳贴地,果然听得更明白,觉得那像是夹杂吞食的辱骂声,又起身继续跑。声音越来越响,响到桑登揭开井盖爬进下水道,掏火机照亮护栏下方的黑色浆液,忍着反胃感搜寻声源。
没等桑登细看,一条黑臭的东西猛地撞来,在挂住护栏后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桑登小心靠近,在抖动的火影中见到一张滴落污浊的嘴正咬死护栏的铁杆,遮满黑脏流体的眼只是眨。桑登顾不得脏臭,抹净那张脸,果然是壮汉的容貌——
“你?!杀了我!你!杀了我!”看清他后,那东西欣喜发声,却又坠落,只能像条蛆一般在这脏臭的地狱蠕行吃食,永无止境、永无止境…
已不用多看,桑登翻过护栏跃下,一脚跺烂还有人形的头颅,给其解脱。可没等桑登喘气定神,那抽动的烂肉已完整重生,看来使者赐予的“永恒”并非妄言。
复活的人蛆一口咬来,险些啃住桑登的腿,逼得他跃回安全地,撑着护栏俯视蠕动长条上发黑的脸,手越攥越紧,捏得栏杆嘎吱响,打算再翻跃而下,双臂却撑着身体一步步退。这本想给同胞解脱的男人终是默默爬出下水道,更把井盖归位,在人面巨蛆那混杂吞食、呕吐的嚎叫中趔趄躲开:
“哕…呕…回来…呕…杀了我…哕…杀…杀…咕哕…杀…哕…呕…哕…呼…疯狗…班布…帝皇…使者…您…杀…咴…哕…杀…杀了我…”
圣环殿上,竹打起哈欠,摁压泛酸的目眦,擦去一滴滚落的泪,于星夜里高展双臂,笼身于月中,仰天大笑:
“傻狗,活该当粪坑里的蛆!我想的没错,这种有胆的畜生非得狠狠作践,叫他们狂、叫他们杀、叫他们住茅坑!就不信了,吃一年、十年、一百年、一千年…在臭水沟吃一辈子的东西还有种犯贱?吼!叫!越响越好!叫这破地、这世上的棕皮都听见!晓得敢伤我朋友、敢不听我话、敢惹我的下场…绝对比死更他妈好玩得多!”
笑完,竹的心平缓不少,便眺望圣都每处,去看给那嘶吼围绕的特罗伦人会是何种神态。可没多久便瞠目结舌,因为竹看远方的街上有熟人牵着手走在一起,下意识磕巴着叨念:
“葛阿姨?娜姐?他们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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