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后视镜里的异象离开了天,车停在路边,夏帮林捻走鼻涕和眼泪,指了指后窗,止住他的哭声,用高大的身影呵护他走上马路,摸着他的肩,一起望无事发生的天际线,用网看见那本握在一只手里的黑血书,生出种错觉,仿佛他们是风暴卷过的荒漠上空一粒渺小的沙,只能随自然的意志飘扬,连落回地面都是奢望。
“走?”
“走。”
他们找到竹在的地方,见他踩跺凝固的血,不停翻那本书,手快得像撕扯,眼瞅着急切,甚至没留意到他们,嘴碎个不停:“怎回事?干什么不行?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唔…啊?小林?你来看我了?”
傻笑半天,竹也没听见回复。想不通的朋友反应,他悄悄问葛瑞昂,才知道刚刚的事给他们看到,险些怒火攻心,忍到冒汗,借网指责:“为什么给他们看?你们故意的吗?!”
说完,他把本源运作,圣灵那渣都不剩的小女儿重现了。她揉红了眼,慢慢张望,胆怯看着他们的面孔,抬起的黑色小皮靴只是落回原地,不知道这是梦还是现实。
朋友的眼光很陌生,刺得竹难受。这种难受该是不爽,或许是自己猜错了,他不是因为自己杀过小孩,是圣灵吗?还是那死倔的青年?
可林扯起女孩扔进了夏怀里,眼里多了份厌恶。竹慌了,想质问自己哪做错了,嘴又给粘住,不敢讲,便偷偷问葛瑞昂,知道他的队员们有伤亡,恍然大悟,就带他们来到停尸房,将两具尸体变回鲜活的人。
两位前行者撕破裹尸袋,掐了掐脸,再狠狠抽几巴掌,看到队长和抱着女孩的夏,随他们的视线寻到只在报告时见过的脸,给房间的冷气激得哆嗦,抿着嘴,不知是否该道谢。
林的眼底又添了笔异样的色彩,成了厌恶与冰冷的陌生。竹心里不好受,总归张了嘴:“小林,干嘛盯着我?我没惹你不高兴吧?”
“没什么,你人挺好。”拿网告诉其他人退下,林反锁了门,再回头时,手已在颤,真正的害怕了。
竹握紧拳,尽力按捺体内燃烧的血,不去反问,让声音平和:“是我过火了…下次我不会了,信我。”
“你是谁?”林深吸几口气,不再发抖。
“你说什么傻话?我是阿竹啊?我是你竹子哥,不,你老喊我笨蛋,其实我不…”
“你们会顺他,我可不会…”念着该在网里说的字,林一步步走近,眼向上瞟,对视他的无措,“知道吗?在我眼里、在他们眼里、在所有人眼里你只是疯子…一个莫名其妙的疯子。整天拿了根破玩意捅捅捅,宰了人舔血还他妈傻笑的疯狗!你根本是他妈的精神病!滚回朝晟治脑子吧!别给我在这撒泼!”
“他…你说什么?你怎么这样?我哪疯了?杀他们就算疯?他们不照样爱杀人?他们干得不比我过火?我教他们什么叫痛都不行?”
“是啊,他们是疯子啊,你也是。”
“行!我不学他们了!行吧?我不杀他们总行了吧?你去哪?”
不想再交谈了。
没看葛瑞昂的消息,林离开停尸房。感觉非常舒畅,哪怕挨罚也值了。照着暖阳,他才体会到寒意,蹭平手背扎直的汗毛,喊夏几人跟上,随便葛瑞昂在网里斥责。
葛瑞昂的斥责是有道理的,因为竹正捏着他的肩摇晃,问林的话有没有错。不用元老指点,他懂得如何回答:“你要懂得克制,倘若不能控制情绪,往后很难避免遭遇相似的事。”
“葛阿姨,你是说…他说的没错?不,你们怎么这样?你们怎么能怪我?我…我…我干得全都对!我在做好事!”
“你的本意没有错,但行为太过激。别失态,是真理的力量改变了你,这不全是你的错。你应该多放松,慢慢试着控制情绪,不要让愤怒支配你的心。”
葛瑞昂冷着脸宽慰,心底有种无奈,想笑的无奈。下一秒,他感到军袍湿漉漉的,低头看,见到竹趴在腿上哭。
“我…我错了…我错了也不能骂我啊…他怎么骂我…他不是开玩笑…他真的骂我…我都没有骂过他…”
哭声让葛瑞昂想起母亲去世的日子。那天是自己第一次哭,哭了很久,眼睛都肿痛。父亲安慰自己,说生命总归有结束,这是自然的规律,不必过度悲伤,但自己还是哭,哭到泪流尽、嗓子哑了才昏睡过去。那时自己已是青年,而他现在不过是孩子,孩子是最爱哭的,多哭哭就好了。
没有动作,葛瑞昂放着他哭。哭了会儿,竹坐到地上擦了眼泪,抽了两声鼻子,嘴张了又闭,半晌才说话:“葛阿姨,你的腿怎么是硬的?不像我妈…挤着好硬。”
“因为我是男性,不是你认知里的母亲。”
“谢谢…葛阿姨,谢谢…我走了。”
“真像带小孩啊,”打开网的葛瑞昂笑了,“元老,对你而言,是孩子容易控制,还是工具更好命令?”
“都不重要。看他如何恢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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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他会考虑轻重。起码他不愿叫朋友不愉悦,拘束负面的情绪对他只有好处。”
他们在沟通,竹在歇息,枕着茉亚的腿打盹:“嗯,像妈妈…谢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