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里,年轻的圣灵保持缄默,只看着年老的大元帅在烛光里动作,看他抓起烛台掰断,扯过烛台抛出,给墙壁撞得响亮。
空荡的屋内,大小碎片跌落,它们的杂音唤醒失控的思想,让扶住椅子的老人疲而不甘地笑:
“圣灵,我已很久没有失态,也很久没感到这样畅快。自执掌帝国,我便明白权力的盔甲是忍耐。失控的愤怒与无能的咒骂,只是懦夫的借口。可今天我改变看法,因为愤怒的咒骂果真宣泄冲动,帮我把丢失的理智找回。”
火焰里的圣灵飘忽不定:“大元帅,往后当如何?”
老人看向黑穹顶上刻绘的金纹,笑里的不甘也没了:“帝皇在上,我们还能怎样?既然祂选择施恩于变节的朝晟人,我们就接受这必然的灭亡吧。”
“大元帅…”
阻住圣灵的话,平静的威严在他身上重现,那张棕老的脸笑意自若:“接受灭亡不意味着放过敌人。圣灵,你听好,我以现今帝国最高继承者的权力命令你,守护我将赐予你的东西。”
“是,大元帅——”烛火里,圣灵的幻影在凝望,他看见帝国的统治者紧按圆桌,穹顶的金纹如花绽放,黑金色的密盒从中缓缓显现,降落至桌面,终于惊声低呼,“武神的圣龛?!”
“是啊,帝国真正的继承者,特罗伦的武神遗留之圣龛,来吧,用你的眼和心审视它吧。”在老人的呢喃中,旋转变形的圣龛咔嚓铺平,展露一本暗红的古书。
古书的封皮如血海,令圣灵瞳孔紧缩。隔着火的幻影,眼看见死亡,那血黑色的纸张并无文字,只有无尽的黑血在上面流,涌过来,让心摄入最纯粹的杀意与死亡。当眼睛再不能挪走,他已读懂黑血蕴藏的文字:“杀戮…杀戮之圣典?”
老人的笑更欣慰:“是啊。代表杀戮的真理圣典,始终在帝国的至高点守卫我们。圣灵啊,你听着。帝皇的复活已然失败,没必要保留实验的记录,你把所有痕迹都清除,把所有尸体都掩埋。以最快的速度回来,回圣都来。”
“回来?”
“是,你要回来,从我手中接管圣典,去领悟武神的力量…”血的黑流入老人的指尖,让欣慰扭曲至狰狞,更将杀意与癫狂融入声音里,“圣痕的计划并不完美,帝国需要最稳定的方案。圣灵,你要拿好杀戮之圣典,尽全力成为新的武神。”
“大元帅,我…”
“嘿,嘿嘿…无用多说。若能融汇圣典,相信你足可匹敌那背叛者…该死的贤者,”嗤笑叫圣灵在烛火里颤栗。黑血已涌上老人的面庞,渗入那眼眶,把棕色的眼染成暗红,“掌握圣典的你必能把朝晟的疯狗解决。倘使你的天分不足,那就把圣典守护,直至合格的继承者现世,让他携武神的威严击败朝晟、击败格威兰、击败瑟兰…不,该是踩着全世界,重现帝国的荣光…帝国的荣光…嘿嘿…嘻嘻嘻嘻…嘻嘻…”
癫笑着熄灭烛火,老人的眼仍流淌黑血。在沉默中,另一件烛台亮起最耀眼的光,传出恳切的道歉:“大元帅,一切的错皆我所致。我愿受任何惩罚。”
老人没看向那火光,说话声是在讥讽:“惩罚,有用吗?你失手创造的怪物已出笼,破灭了我们的梦想。无用的怨恨与后悔?只能带来更多的怨恨与后悔…没有任何屁用…没有任何他妈的屁用。”
那人又说:“大元帅,我取回的帝皇之血…”
“没用,圣灵的实验彻底失败。圣痕,你究竟是在朝晟做过什么,竟让凡人觉醒近乎继承者的力量?”
“大元帅,我只是…”
“好了,别再废话。可从沐光者那里弄到名单?”
“暂且…”
“圣痕,别给我浪费时间。我知道你瞧不起沐光者,也知道他总弄些龌龊事情,可为了帝国的将来,你不能对自己人保有成见。若想传承帝国的火,沐光者在圣堂的影响力,你必须去争取。”
“大元帅,不止是我,但凡流有热血的军人,无不受您的恩惠,见证您的炙热,崇信您的魅力,对那神秘的老鬼——”
“够了。当年,我也需借他帮助去争夺大元帅的宝座,你又羞耻什么?圣痕,你听着。办完事情后,拿帝刃去开启竞技场,将你的全部威势给我激发,等那疯子去杀你。不要多问,照我说的做。身为最强的圣恩者,你要有无敌的自信,相信你的祈信之力,相信帝皇的威严会降临,相信力量与虔诚会助你战胜强敌。”
“是,大元帅。”
“相信你的力量,相信帝皇的威严…抓住机会,用你的利刃杀掉那条疯狗,把威胁帝国的东西给我毁灭。”
“是。”
灭去火光后,帝国的第一元帅圣痕前往圣堂,按老人所说的寻求沐光者帮助。刚踏入圣堂,圣痕的眉头便布满阴云,因为圣堂的中央有七千信徒闭目跪坐,聆听祈祷的结束语。
“所知越多,则越幸福。”
合上书页的沐光者低垂苍颜,与信徒们道别后,引圣痕走进圣堂的密室。只是短暂的交谈,这老者便答应其合理的请求,目送这元帅离开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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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痕喊副官过来同他说话:“那老鬼竟如此果断…与大元帅不合的他竟没有多问,送给我全部信徒的名册…你说,他是想隐瞒什么?”
副官也疑惑:“长官,那老鬼最爱念叨无用的忠诚,怎会轻易把信徒的名册交与我们?”
圣痕有些犹豫,忍不住回看沐光者的背影,许久才感慨:“也许会。帝国毁灭的前夕,再古板的习惯都有契机去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