桦树林里也有这样一座屋子,院落里架起一团暖烘烘的篝火,大白狗趴在火光所及的边缘吐着舌头。这六月啊,闵爷爷本想脱光衣服躺在椅子上“晒”柴火,想起俞慈又回屋换了件薄薄的老头汗衫出来,握着蒲扇轻轻摇起来。
摆好小桌子,斟满酒,准备好一切,油花冒着滋滋的响声,桌上很普通的白瓷碟,在月亮篝火的叠叠光影下,反射着淡淡的清辉。意料不到的热让三个人哈哈大笑。烤鱼很烫,撒上的辣椒麻嘴,闵爷爷再喝了两口高粱酒后感觉血液都是沸腾的,他还很高兴地说,“好久没有这么过瘾了。”
“嗯,我来上海就没吃过这么正宗的辣了,这个鱼肉还甜甜的,又嫩又香。”俞慈吃得最多,辣得满嘴通红,草地凉悠悠的,她干脆踢掉了鞋子踩在地上。
此刻喝得高兴的闵爷爷也不计较,像个平常人家的老人絮絮唠叨,“小俞啊,凉从脚底生听过吗,你肯定没我家孙儿知道得多,脚底有个涌泉穴,受了凉对身体不好。除了它还有腿上的足太阴脾经、足少阴肾经、足厥阴肝经这些都不能受凉。这些都是很基础的,像你这样光着脚在土上走来走去湿气重知不知道啊,以后补课的时候也让他多教教你这些。人的生命、身体健康比什么都珍贵。”
俞慈悠闲地吐着鱼刺,认真地听他说话,难怪别人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没有妈妈爸爸那样年轻气旺雷厉风行的霸道命令,只有温柔絮叨的的声声嘱咐。“知道了,我平时从来不打光脚板。”
闵仔耘挑着手里的菜插话解释,“她们家乡的方言。”俞慈一听,“对,嘿嘿,见你太亲切,就忍不住说家乡话了。”闵爷爷被哄来笑得更加开怀,闵仔耘也笑—其实她就是普通话没说习惯,经常冒方言的好不好。
“你爷爷要是还在,一定会喜欢你的。”
俞慈沉默了。
“哎,我喝醉了。小俞,我是说,不管他在不在这个世上,他都想着你的。说不定他现在就在天上和一群老头喝酒夸你呢。”闵爷爷是真的多喝了几杯
“我不难受,毕竟我从来没见过他。只是,我觉得有爷爷真好。”她微笑着望着闵爷爷,又宠爱地看了一眼流口水大白狗,晃了晃脚丫子,“现在这样就很好,我可不可以尝一下酒是什么味道啊?”
闵仔耘的眼眸微微闪了一下,他也觉得这样好好。
“哈哈哈,好,酒是个好东西。孙孙啊,去给她弄点去年的葡萄酒。”
嘬了一口,馥郁香甜,俞慈开始装着诗人乱说起诗来:“葡萄美酒夜光杯,农家腊肉浑,莫使金樽空对月,肉肴加两斤……”
“哈哈哈”闵爷爷喝得微醺,“孙孙儿,这个也要跟她好好补习。”俞慈跟着他笑,火光把她的脸烤得滚烫,反射出一张明亮的橘红的笑脸。她也冲着闵仔耘笑,“爷爷好像喝醉了。”
“胡说,明明是你这个丫头乱念诗。”闵爷爷说话已经有些不流畅。
俞慈就对着闵仔耘坏笑,想和他交换个眼神笑一笑爷爷。篝火在他的眼睛里跳动着,额头面颊上的汗珠晶亮,他端坐着抿了一口白酒,回了她一个温和的笑。这种嗨不起来的人应该在集体活动中是低气压吧,俞慈心想。
“吃好了?”
“吃好了”、“很饱了”俞慈和闵爷爷像亲爷孙一样,都摸着自己的肚子满足地回答。而他是个既周到又脾气好的服务员,心甘情愿地起身把所有的东西打扫收拾好,从屋侧的古井里吊出个凉凉的西瓜划好端过来伺候爷孙俩。
“啊!”俞慈突然尖叫起来坐得纹丝不动,闵爷爷瞄了她一眼又不紧不慢地摇起扇子,“你说你干嘛要跑这么远来遭罪。”
闵仔耘蹭的站起来凑近看发生了什么,“怎么了?”。“不知道不知道,滑滑的,好像还有骨头,好像黏在我脚下了。”她声音有些颤抖激动,指着自己不敢妄动的脚。
闵仔耘蹲下去握着她的脚踝轻轻向上抬,俞慈别过头不敢看,下巴从他的头顶扫过。“没事,就是你踩死了一只青蛙。”
“蛙,哇!什么?”俞慈扣动不知所措的大脚指,完全不能冷静下来。
闵爷爷还慢悠悠地嘲笑,“孙孙儿,你也眼睛不好啦?是□□,该怕的是它才对,都被你踩死了,你哭什么啊?”
“□□?”俞慈更激动,想到它一身凸起的疙瘩都要冒冷汗了,脚板心下骨头交错的触感清晰渗人,她抓着闵仔耘几乎带着哭腔“我害怕。”
闵仔耘看了一眼爷爷,说:“不怕不怕,他吓你的,来起来先去把脚洗了。”他扶着她单脚站起来。俞慈悬着脚可怜兮兮地问,“那它怎么办啊,都被我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