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真的非常荒谬。偶尔双华想起来会发笑,十分苦涩的。
即使有这么多艰困险阻,内忧外患。他还是坚强的将和平呼唤而来,完成了他对嫘祖的承诺。虽然脚步缓慢,但这世界终究还是重建起来,秩序降临。
他几乎付出自己所有。
当然,他很寂寞。但他非常害怕,他害怕玄夺走任何他在意的人。为帝这么多年,功绩无限。但固执的老臣依旧对他的来历不明耿耿于怀,他们效忠的对象依旧是皇室的公主。
甚至连子麟他也不敢太靠近,害怕给子麟带来意外的灾难。
他就这样孤独的,劳苦的支撑着三界的命运,默默独行。甚至相信自己会孤单到耗尽死亡为止。
直到他从逆子的手底抢救了一个无辜的女官。一个山鬼成仙的仙官。
那孩子可怜的哭泣,却让他窒息。他像是看到嫘祖,又像是看到初代。这孩子有她们同样温和又坚定倔强的身影。
已经很久不知道眼泪的滋味,却因此泪下。
双华将这个叫做鬼武罗的仙官送到昆仑的行宫,不希望她在天界遭遇到任何厄运。
他再也承受不起失去任何人了。
盛传鬼武罗是双华帝的私妾,只是为了躲避西王母的妒恨,才远送行宫。
但一生洁身自爱、英明神武的双华帝也不免如此,令人心生疑惑,许多人都认为是鬼武罗用山鬼的天魅诱惑了双华帝,言语间自然不甚好听。
双华不是不内疚,但他不知道该把鬼武罗放在哪儿比较安心,而且这孩子拽着他的衣袖苦苦哀求,求他不要抛弃她。
就像抓住一根稻草的溺水人。
「…对妳名誉不好。」他为难了。
「我不要名誉。」她低下头,「…请您、请您偶尔来看看我就好。」
这样不行,这样不对。双华想。他已经油尽灯枯,死期不远了。他不能害了这个小姑娘。
他想将她指婚出去,但没人敢要。要不就疑天帝,要不就疑天孙。没人想接这烫手山芋。
来不及了。我害了她了。
但她…一点点不悦的样子都没有。总是在他到临时欣喜若狂,要愣上一会儿才噙着泪行宫礼,那样焕然的神情…像是枯萎的花突然蒙了雨露,重新娇艳起来。
这样不行。双华提醒着自己。不能害她更深。
所以,他待鬼武罗分外守礼。只是他克制不住的会思念她,会想看看她的面容,会想听听她美妙的琴声。
他干枯荒芜的心田因此丰润。开始觉得生命不再漫无边境,痛苦莫名。
与西王母擦肩而过,玄出言讽刺。「一把年纪了,还让个山鬼的低俗琴声迷住?」
什么都逃不过她的耳目。双华无奈的笑笑,「放过我,也放过那孩子吧。」他轻叹,「几千年来,妳都是我唯一名分上的妻子,这样还不够吗?」
「反正,我就是恶毒妇人,总是想欺凌杀害你心爱的人对吧?」玄冷笑一声。
「玄,」他正视着这个名义上的妻,「放过妳自己吧。够了吧?妳不放过我不放过那孩子无所谓,我求求妳放过自己吧。」
他绝然而去。玄却呆立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缓离开。
或许是有过这样简短的对话,所以王母的确当作鬼武罗不存在,容忍双华生命最后的光灿恋情。
连手都未曾碰触,只用琴声浸润的恋情。
即使知道,鬼武罗恋慕他,宛如他恋慕鬼武罗一般,但他也不敢上前一步。他失去太多太多,他不想刺激玄的忌妒心还是什么。
他只能保持这样的距离,深藏自己的心意。但他很满足,虽然内疚。他终于可以了解,嫘祖撒手时的心情,比起死亡更可怕的、恋人的孤单无依。
乃至于他真正的病倒,再也无法去探视鬼武罗,这种心情更加强烈。玄用尽一切方法让他活下去,却也只让他缠绵病榻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