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不接受女儿,无法忍受女儿怀的脏种,家门不幸,奇耻大辱——她甚至搬起椅子砸过毕芊怀着毕千念的肚子。毕芊回来的少了,肚子日渐大起来,老人不管了,知道自己管不了了,疯了。
“我刚生了你,精神也一般,”毕芊回想,已经记不太清了,她那段日子过得太恍惚,“过了三四天吧?村里打电话告诉我,她过塘的时候踩滑了,雨大么,地上都是滑的,外头走动的人也少。”
毕芊回过头来看着他,“掉进去了。你外公走得早,家里也没别人,她疯过后邻居也没了来往,等尸体浮起来的时候才被发现。”
“我总想,虽然她嫌我,恨我,认不得我了,但那时候要是我在家里,她会不会就不必出这趟门?”毕芊问,却也不知道在问谁。
毕芊止住了,毕千念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能补全毕芊的未竟之言:要是没有毕千念,她或许也不会疯吧?至少落得个安详清白的晚年。
毕千念没有出声,却终于迟钝又强烈地感受到,或许他的母亲和他一样,是恨着对方的。
但他们又别无选择地爱着对方,好像要通过这点爱赎去什么罪恶,抑或是只能靠着这世间仅剩的惺惺相惜,苟且地活下去。
毕千念恍然想到宁展眉那天说过自己或许是不被期待的,他想,自己大概也一样。
毕芊看着他,眼神淡漠得可怕,她说:“妈害怕。”
毕千念握上毕芊的手。
毕芊赶这一场大概有五成为生死不明的高天宇,剩下五成则是为了弥补十几年前自己没来得及的一场奔赴。
毕千念握住毕芊冰冷的手,眼里没有情绪,他尚未来得及觏面的外婆——她的死或许还能算在自己头上——疯了,毕芊也疯了,拉上自己倒也不差。他认了。
他握住毕芊的手,乖乖地套上了自己的枷锁。
毕芊在让他怀有抱歉,她在绑架他。
你不可以走的,妈妈将你养大,还因为你失去了母亲,你怎么可以走呢?妈害怕,你不要走好不好?
毕千念很容易明白毕芊的意图,不觉得痛苦或反感,只是难过和无力。
他突然笑了一声,反正都疯了,那也算上自己吧。
“妈,”毕千念眼睛含着笑,看向毕芊,“你知道我喜欢的是谁吗?”
不等毕芊反应过来,他低声温柔地说,
“是宁展眉,妈妈,我好喜欢他。”
毕芊猛地攥紧他的手,不可置信地瞪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