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好像挺喜欢,就买了。宁展眉心里冒出这句,又马上飘忽散去了,“突然想买了,看电影和游戏直播都挺方便。”
毕千念点点头,把窗帘拉上了,厚而重的遮光窗帘隔断了水云市明亮的下午,房间只剩空调机送风的声音和幕布上蓝色的荧光。
宁展眉把枕头立起来放在床头,还去衣柜里多拿了一个,光骤然消失,他转身看到毕千念拉完窗帘回头的样子,银幕的光照在他脸上,又朝宁展眉笑了一下,梨涡那里陷了下去,整张脸在黑暗里显得朦胧起来,一种暧昧不清的美丽。
毕千念爬上床,靠着枕头舒服地坐好,喝了口冰橙汁,觉得太幸福。
“想看什么电影?”他问,语调懒洋洋的。
“我不怎么看电影,”宁展眉打开手机,连上投影仪,“你挑吧。”
“不看怎么电影装这个多浪费……”毕千念嘟囔,他翻找着宁展眉手机上显示的各类电影,“《重庆森林》看过么?我挺喜欢的。”
“没有。”宁展眉凑过头去看,“文艺片?我等会儿睡着了你别怪就行。”
“……那就这部吧,懒得挑了。”毕千念把手机还回去,扯着被子靠着枕头当大爷。
“成,都听您的。”宁展眉答应下来。
声音从两侧传来的时候毕千念一惊,“你还装了音响?”
“嗯。”宁展眉点点头。
音效很不错,投影出来的画面也很清楚,他估计宁展眉花了不少钱,又觉得这人不怎么看电影搞得这么精良实在浪费。
毕千念怕宁展眉的确无聊,“你跟我聊天儿吧?要是不太想看。我看过好多遍了。”
“那还看?”宁展眉问,“聊呗。”
“喜欢啊,平常都在手机上看的,体验一下幕布看的感觉。”毕千念答道。
“电影说的什么?”宁展眉问他。
“两个爱情故事,”毕千念又喝了口橙汁,“讲爱情的保质期和遇到爱情的不确定性。”
“还挺深奥……”他接道,“爱情能有保质期么?都是爱了,那就永恒了吧。”
毕千念皱皱眉,金城武在画面里买着五月一号到期的罐头。
“不一定吧,现在爱明天可能就不爱了,人总是会变。”他答,“爱没那么伟大的。”
“嗯……”宁展眉忽地笑了,“可能因为我爸对我妈这么多年……我感觉爱情就挺伟大,也挺恒久的。”
毕千念也笑,“那你看我爸妈呢,能说我爸当时不爱我妈么?我觉得是爱的,不然也没必要都十来年了还来惦记着来找我。”
“找你?”
“嗯,应该是六年级,我和妈妈刚搬到家属院。”毕千念想了想,“还记得我那天喝醉了哭么?其实我醒过来记得挺清楚的,你是不是揉了一下我脑袋?他那段时间每周五就在家属院门口拐角那里,等我放学,和我说几句话,每次都会买点小玩意给我。”
“走的时候就揉一下我的脑袋。”
瘦高的中年男人,戴了矩形眼镜,每周五在拐角等他一个人回家属院,然后喊他:“千念。”
那个时候他已经不会被薛成楷突然闯进他的生活吓哭,他吃了一惊,然后点了点头。男人收到了他的回应很开心,从口袋里摸出几颗糖,“吃糖吗?”
毕千念接下了,说谢谢,男人很高兴,说不用客气。然后说:“爸爸下周五再过来给你带糖。”离开前试探般摸了摸毕千念的小脑袋,毕千念没有躲。
毕千念对“爸爸”这个自称感到违和,但他内心知道这个人的确是他的爸爸,他也只好点点头,像默认了两人在周五的秘密会面。
他甚至变得期待起来,他被薛成楷每周五带来的小礼物和离别前掌心的温度驯化了,几次后他甚至主动问他:“可不可以给我买一本故事书?”薛成楷第一次被毕千念提要求,有些不知所措地答应下来,又想到什么似的,眼睛红了,终于没有流泪,闷声说:“你要什么爸爸都给你买。”
毕千念从那时起觉得薛成楷是很爱自己的,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有父亲,他的爸爸无所不能,他要什么都会给他。
周五的秘密只维持了半个学期,毕芊有次提前下班,发现薛成楷在家属院外不起眼的拐弯处给毕千念拿了个新文具盒。
她拽住毕千念的手,警告薛成楷不要再来打扰母子俩的生活,又拿过毕千念手里崭新的文具盒当着薛成楷的面扔到垃圾桶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然后就再没来过了?”宁展眉问。
毕千念道,“其实过年那会儿又来了一次,还给我拿了个红包。但我要他别来了,红包也没收,之后就没见过了。”他语气淡淡的,像打发了一个不起眼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