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人,突然那种来自“薇薇安·罗杰斯”的心情就完全被她理解了:
这个人即使已经面临死亡的威胁,也在全心全意、尽职尽责地为她安排好她接下来可以走的路,不是出于什么“不想被忘记”的私心,也不是出于临死前的恐惧而导致的胡言乱语,他真的是在为薇薇安规划,如果没有了他她应该怎么办。
而且规划得几近完美,除了一条致命的缺陷之外,什么都好:
这些光芒万丈、星辉璀璨的路上,都少了一个叫史蒂夫·罗杰斯的人。
薇薇安终于明白自己内心的那种绝望和刚醒来时的头痛是怎么来的了。是的,没错,她的确还有很多的、令无数人都眼红的选择,她只要随便找一条路走下去,就可以让自己荣耀加身、衣食无忧、光芒万丈了。
可是如果这些路上,都没有你陪着,那继续走下去的意义何在?
巨大的悲伤让她刹那间失了声,只能拼命地摇头,试图把史蒂夫抱得更紧一些。她一瞬间竟然无法分辨这种悲伤是自己的,还是“罗杰斯夫人”的。而就在此时,从外面传来了敲击车窗的声音,托尼·斯塔克提醒道:
“五分钟时间到了,罗杰斯夫人,您说服了他吗?”
史蒂夫艰难地移动着自己的手,给薇薇安整了整衣服领子,温和地回答了自己的队友:“她没有。”
他的这个动作和之前在机场告白失败的史蒂夫做得一模一样。那么熟悉的动作,那么相似的角度……就好像面前这人没有经历过那些不知名的苦痛和摧残,依然是民众眼里的美利坚精神象征和道德标杆,闪闪发光十全十美的“美国队长”一样。
可是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呢?
装甲车已经停在了国会大厦门口。史蒂夫从车里一出来就被愤怒的民众包围住了,薇薇安虽然被他护在身后,但是也依稀能够从民众和闻讯而来的记者口中隐约听到什么“索科维亚协议”、“平民的牺牲”和“政府管制”这样的字眼。她把这些词汇和她经历的事情简单串联了一下便得出了大体的结论,而就在此时,从另一幢大楼顶上,有极其微弱的狙击瞄准镜的光芒一闪——
枪声划破喧嚷的人群与寂静的长空。
“史蒂夫!”那种不祥的预感再次击中了薇薇安,她往史蒂夫身上一扑,将对自己身后人没有半点防备的史蒂夫推了个趔趄,而那枚本来完全可以要了美国队长性命的子弹便打穿了她的胸膛,在她的心脏上留下一了个完全没有生还希望的、血淋淋的贯穿伤口。
鲜红的血液在法庭大门之前的第一阶台阶之上缓缓漫开来,何其刺眼,何其讽刺,手握正义天平的女神似乎从来不眷顾人民的英雄。
在喧嚷的人声里,她踉跄跪地,鲜血很快就从指缝洇开了,滴滴答答地流到地上,积成一个个的小血泊。这刺眼的颜色让史蒂夫瞳孔紧缩,他愤怒地挣脱了周围那些试图押住他的人,吼道:
“让开,那是我的妻子!我要看见她!”
“疏散群众,狙击手可能还在附近!”
被特殊改进过专门针对美国队长的磁力手铐终于在他过分的悲痛之下被挣开了,他扑到薇薇安的身边,颤抖着双手将她的头转移到自己的膝盖上,好让她能够躺得舒服点。在他为保护人民、保护国家而战的这么多年里,这刺目的红色不知道见了多少回,可没有任何一回比现在更让他手足无措、天崩地裂:
“薇薇?”
“我没事……就是有点疼,史蒂夫。”薇薇安伸出手去,她能明显地感受到自己越来越虚弱越来越无力,幸好在她的手垂落之前,碰到了他的眉峰,那一瞬间她险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对着这个时空的、被定罪为“叛国者”的史蒂夫说话,还是对着自己时空的史蒂夫说话,更分不清对史蒂夫说话的,是那个“罗杰斯夫人”还是自己:
“这么久以来,谢谢你喜欢我、照顾我。”
“别这么说,薇薇,这都是我的错……”史蒂夫哽咽着握住她的手拉到脸侧,细细地吻着。那一枪实在太准了,薇薇安只是个普通人,在他这个犯罪之人的审判现场竟然会发生谋杀案,这是谁都想象不到的,因此就算他凭着超级听力能听见托尼大喊“派医疗队来”,也知道薇薇安肯定是没救了。
他除了自责,还能做什么呢?
是不是当年,他就不应该和薇薇安在一起,也就不会害死她了?
“别觉得那都是你的错,史蒂夫,要知道我永远都不会讨厌你。”薇薇安察觉到了面前的人在自责,她是真的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不过越来越虚弱和呼吸困难倒是真的,缺氧已经剥夺了她所有的思考能力,她还有那么多褒奖想说给史蒂夫听,比如“你刚刚在紧急关头还记得要疏散群众,多棒啊”,再比如“你是个好丈夫”之类的,可是这些东西全都来不及说出口了,毕竟在生和死面前,留给他们的时间委实太少、太不够用了,薇薇安只能凭着最后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