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兰芷一直被拘在深宅院子里,可却也是娇养长大的,并没有吃过太大的苦头。她活了两辈子,从未碰上如此残忍的事儿,她简直无法想象,苏慕渊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若是她,早就挨不住了。
阮兰芷轻飘飘地跳进枯井里,陪着这个虽瘦弱却很坚韧的孩子,不知过了多久,有个梳着辫子,佝偻着背脊,脸上布满了狰狞疤痕的老奴在夜里来到了枯井边。
他慢吞吞地将绳子放了下来,又在井边悄声道:“元朗,好孩子!快抓住绳子,我带你出去!”
孱弱而死气沉沉的幼年苏慕渊,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如寒星般的双眸霍然睁开,他使尽了吃奶的力气,将那绳子绑在自个儿的腰腹上,而后扯了扯那粗麻绳。
老奴将苏慕渊救上来之后,果真带他出了府,又给了他一些吃食和两粒碎银子,老泪纵横道:“元朗,这苏府你是再回去不得的,从今往后,我也帮不得你什么了,老侯爷在我身上种了毒,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往后的事儿,你只能靠自己,若是能坚持等到主子来找你,你就离开这吃人的地方远远儿的,再也不要回来——”
画面再转,阮兰芷跟着苏慕渊一直往北走,经过了许多城镇与山川河流,终于来到了一个古怪的峡谷,渐渐地,远处飘来了阵阵烟雾,氤氤氲氲,似真似幻。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从峡谷处缓缓步出,这名老者虽容颜苍老,饱经沧桑,精神却依旧矍铄。也不知为何,到了这儿,阮兰芷的双脚就好似被什么束缚住了一般,再也不能靠近苏慕渊一步,慢慢地,高瘦沉默的孩子,跟着那名老者,渐渐消失在峡谷之中——
怪梦做到这儿,阮兰芷浑身抽搐了起来,额上冷汗也是不断冒出。苏慕渊向来浅眠,见怀里人儿似是极不舒服,赶忙坐起身来,他一边轻拍阮兰芷的脸蛋,一边叫道:“阿芷,你怎么了?你醒一醒,起来看一看我!”
阮兰芷好似被梦魇着了,并没有真正儿醒来,只是口里不断喃喃呓语:“慕渊……苏慕渊……你不要走……别走……”
“别走……元朗,你别去,元朗别跟他走……为什么,我为什么追不上你呢……”阮兰芷说着说着,眼角淌下泪来。
苏慕渊俯身侧耳贴在她的耳畔,正要听个仔细,只不过这小人儿声音着实是细如蚊呐,他只能听到自个儿的名字,之后阮兰芷再说些什么,他是听不清的。
无法,苏慕渊只好将她按在自个儿的怀里,拿自个儿的额头去贴阮兰芷的额头,又去握住她的手儿,两人十指交缠,苏慕渊俯身在阮兰芷的耳畔,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句话:“阿芷,我在这儿,哪都不去,阿芷,我在这儿。”
也许是这些话语有安定人心的作用,不多时,阮兰芷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只不过身儿仍然发凉,整个人儿只偎在苏慕渊的怀里打着哆嗦。
苏慕渊怕她是夜里出去游玩,又在马车里睡了一路,敞了风,寒邪入体,如今这大半夜的,也不好喊大夫,思来想去,苏慕渊只好褪去了阮兰芷与自个儿的衣裳,紧密地搂在一起。
这个节骨眼儿上,苏慕渊只能拼命忍住自个儿身上不断窜起的邪火,他只盼着将自个儿身上的热力,源源不绝地传递给怀里的人儿。
渐渐地,阮兰芷安静了片刻之后,她又做起梦来——
这一次的梦境,苏慕渊大约是十四岁的样子,他已经长成了一个壮硕高大的少年。
曾经身处地狱的少年回来了,苏府的人都有些不敢相信,当年死在枯井里的狗|杂|种,竟然又回来了。
苏慕渊甫一回威远侯府,首先见到的,就是苏宁时。
苏宁时看到他时,吓得脸色煞白浑身抖的好似筛糠。他在心里思忖着,这杂种怎么回来了?这时的苏宁时,也才十岁的年纪。那小小又孱弱的身躯,靠着身后的小厮,止不住地打摆子。
苏宁时尽量稳住自个儿抖的好似筛糠一般的身子:“哪里来的臭要饭的,丁大丁二,快,快把他给我打出去。”
那苏慕渊通身的戾气实在是不可小觑,甚至把一干小厮也给震慑住了,众人踌躇了半响,竟是无一人敢上前。
苏宁时见状,气的面皮青白交错,只大声喝道:“苏慕渊你个狗|杂|种,你敢过来,当心我娘扒了你的皮!”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迅速地蹿到了苏宁时的眼前,接着就是一道力大无比的奇风,将他掀翻在地,而原本一左一右立在他身旁的两名小厮,却被苏慕渊抓在了手里。
苏慕渊蓦地笑了起来,只是那嘴角的弧度不过是含讽带刺地勾了勾,笑意并未及眼底:“苏三少爷,到底是怎么个剥皮法?是这样吗?”
这厢说着,苏慕渊一手提着一个家丁,他贴着这两人的脖颈,五指成爪,迅速往下一扯一带,只见那两名小厮背后一大片衣衫,连着皮肉,同时被撕了下来。霎时间,两人发出的撕心裂肺惨叫声,响彻天际。
苏慕渊一松手,两名小时便应声趴在了地上,剧烈的疼痛令他两个抽搐不已,却还无法立即死去,此时,他两个的背上没了皮肉,已是血肉模糊,甚至可以见到森森白骨,嵌在刺目猩红的血肉之中。
鲜血沿着两侧,缓缓地淌到了地上,不多时,苏宁时的靴子与下摆,也统统沾染上了那猩红、粘稠的液体。
阮兰芷看着那刺目的鲜血,柔荑便死死地捂住了自个儿的樱唇,一颗颗泪水滴落下来,淌湿了衣襟。
阮兰芷终于克制不住地惊叫了起来,额头汗珠渗出,口内嗳呀声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