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的,爸爸。”抠着手指,她声音低到几乎快没有。
沈子桥去她房间找齐东西,都装一个购物袋里,掩上门从楼上下来,正巧遇见李惠芬在门口换鞋,母子陡然碰面,都有些意外,一个意外他不在学校,另一个意外她竟然白天回家。
不过看到他回来,李惠芬还是挺惊喜的,包往玄关一放,一边揉着脚踝一边笑着问他:“怎么回来了,中午在不在家吃饭?”
沈子桥简单回道:“不了妈。”
李惠芬试探着:“跟女朋友出去玩?”
沈子桥一个男的,毕竟没悦颜这么大的心理包袱,他也搞不懂悦颜哪来的这么大心理包袱。不准她大一找对象,她爸难不成能拦着女儿一辈子不嫁人吗?
他换了只手拎购物袋,大大方方地笑了下:“嗯。”
“女朋友谁啊?有空带给妈看看。”
说起这个来,沈子桥比谁都得意:“心放肚子里好了,见了你一定比我喜欢。”
李惠芬本来想趁机问个清楚,但是沈子桥没给她这个机会,几步出了门,快快就没影。
见媳妇比见自己妈都要积极,李惠芬暗叹,这个儿子算是白养了。
悦颜也算她带大的,性格做继母的知道,不是认准了他,也不会把自己交出来。站在玄关看了会儿沈子桥跑远的背影,李惠芬琢磨了会儿,觉得这事儿十有八九算是稳了。
当初要是知道两个小的会在一起,她也不至于……
想到这里,李惠芬心突突跳了两下,想来想去,还是去拿手机,拨了个号码过去。
一串公事公办的铃声过后,那人接了。
李惠芬目光从门外收回,落到自己刚买的那双鞋上,明知房里空无一人,她还是下意识地调低音量:“喂,有空吗,我们约个时间见面。”
李惠芬换了身衣服,袖口喷点香水,按时到达大厦一楼。
田德的办公室装修奢华,绿植也多,比高志明那个纯粹沦为仓库的办公室气派不少。但是李惠芬平常也很少过来,一怕引人注目,二怕田德觉得她过于主动。他们一般都是约在外头碰面,有时候是楼下咖啡厅,有时候是车里。
不过看到她,田德也没什么不高兴,让她坐沙发的长边,又叫助理端了杯茶进来,自己在垂直的单人沙发坐下,一腿自然地搭在另一条上,保养得当的中年男子,就算这种女性化的坐姿,也显得分外潇洒。
他呷了口茶,问:“有事吗?”
他就是有那个气质,再正经的话从他嘴巴里出来,都有些亵玩的意思。
李惠芬往他脸上觑了一眼,要笑不笑的:“没事就不能来找你是吧?”
田德技巧性地把问题抛了回去:“你说呢?”
李惠芬喝了口茶,放弃在这个问题上的穷追猛打,直截了当地说:“我想把质押合同拿回来。”
田德眯着眼看她。
仿佛在衡量她话里的认真程度,又或许是在找她表情里的漏洞。未果后他松开领带,端起茶杯,嘬尖了唇饮了口里面的热茶,氤氲雾气里,一下子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几秒安静后,田德不痛不痒地来了一句:“别闹了。”
李惠芬忽然哽住:“我没闹。”
田德倚上沙发,一手横搭在靠背,皱着眉问:“那你这是干什么,空口白牙让我把合同拿出来给你。你让何仁杰骗到的法人授权书,还有你们俩的结婚证书复印件都在银行压着,这么说吧,银行要是我开的,我二话不说就能拿出来给你,问题是钱都贷出来了,你让我怎么给你?”
李惠芬也不是傻瓜,被田德哄着迈步第一步的时候她确实没想过自己会有后悔的一天。毕竟不是小孩子,一时糊涂还能有改正的机会,她自己也觉得说出的那些话如此无理取闹,声音自欺欺人地低下来:“那就把贷的钱还了。”
“你开什么玩笑,”田德把人往沙发上一靠,神态松下一点来,他发现击溃面前这个女人的心理防线其实一点不难,“那个度假村带也带你去看过了,还在装修,哪能这么快弄来钱?”
“可是我……就是怕,心里怕。”李惠芬的软弱尽显,眼泪竟然就这么下来了。
田德过来坐她旁边,拍拍她腿,推心置腹地讲:“不还有我嘛,咱俩一条绳上的蚂蚱,钱还不出,大牢我第一个坐。”
他原本预备着再说几句俏皮话,但看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些话不得不提点下她。
“现阶段,你得把老高哄好了,要被他知道厂房产权质押给了银行,一闹起来,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李惠芬忽然打了个寒噤,一种未曾谋面的恐惧像阴影一样围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