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站了近两个小时后,慈郎终于耐不住蛋糕对自己的诱惑,趁着迹部跟别人说话偷偷伸手去拿身后桌子上的蛋糕。迹部却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在慈郎的手离蛋糕还有一厘米时突然伸手抓住了他,有些责备地看了慈郎一眼。对于慈郎来说,什么样的大吼大叫都不如迹部对他不满和责怪的眼神杀伤力大。立刻就收回了手,一言不发地跟着迹部,再没看过蛋糕一眼。
到了用餐的时候,众人入座,慈郎的座位不知因为什么并没有跟迹部在一起,慈郎留恋地看了迹部一眼。迹部正忙着跟身边的董事谈话,没有看到。慈郎深吸一口气,转身向那个座位走去。落座发现自己身边多是一些世家的千金,立刻有些明白自己是被当做女眷安排了。觉得有些气闷的慈郎还是忍着坐下了,他在心里一遍遍暗示自己,这是社交场合,不能给小景惹麻烦,不能发脾气,要忍耐,要忍耐。
可是我们都知道,有些事,并不是只要你忍就可以平静度过的。
慈郎至今也不太懂得餐桌礼节,只是看到什么就吃什么,而且吃得并不怎么文雅。他跟迹部的关系是被迹部家家长认可的,在圈子里大家也都认得这个娃娃脸的男孩子是迹部家的“媳妇儿”。可是,很多的千金小姐并不认可,觉得这不仅是笑话,简直是荒谬。迹部家迎了一个男孩子进门?!可是平时的社交场合根本见不到本人,她们有怨气也只得憋着,今天第一次见到真人,有几个就按捺不住出言讽刺。
慈郎在听,一直在听。他听见他左边蓝色晚礼服的小姐说“迹部少爷这么优秀,未来的伴侣也一定是很完美的Lady”,他听见他右边白色长裙的小姐说“迹部少爷不是已经有伴侣了么”,他对面紫色衣服的夫人一放勺子说“那就是个笑话,找个男人像话吗”,紫衣服夫人身边身着和服的小姐低声附和“那不过迹部家暂时由着他家少爷打闹罢了”。
他不想听的,可是一句句话,声音那么小,却又恰好让他听得清清楚楚,明明没有指名道姓,可是每个人的眼光都在他的身上走了一遍,每走一遍,他就像被剐了一刀。他觉得自己根本尝不到甜点的味道了,身边的每个人都那么优雅,没有人像他这样狼吞虎咽,没有人像他这样把甜点当正餐,吃掉了这么多份,没有人像他这样把盘子弄得一片狼藉,还把蛋糕上的果酱和鲜奶沾到了领子上。第一次,慈郎想就这样逃开,可是他抬头看到坐在长长的餐桌那一头的迹部,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只是低着头,假装无听无觉地继续吃东西。
终于熬到了晚宴结束,又是舞会,又是聊天,到了晚上十一点才算结束。终于坐到车上的慈郎长舒了一口气,正想开口向小景抱怨自己受到的非人的“虐待”,却先听到了迹部的声音:“慈郎,以后在这种场合要注意礼节,还没开餐不能随便动餐桌上的东西,领结什么的不要随便解掉。吃饭也要按礼节来,不要只吃甜点,也不要把果酱什么的弄得到处都是,让人看见笑话。”慈郎突然就愣在了那里,他看着昏暗的灯光下的迹部的脸,突然觉得周围的空气冷了下来。这张看了这么久,已经这么熟悉的脸,在这一刻带着自己再熟悉也不过的表情,那是自己今天看了一晚上的表情——不满的,责备的,轻视的表情。慈郎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他转头去看车窗外面的夜景,不再看迹部的脸。
迹部对慈郎的反应有些恼火,他这是摆明了不想听自己说话。心情不佳的迹部也转头去看另一边的夜景,没有理会慈郎。
慈郎看着窗户外面的灯火辉煌,伸出手指隔着玻璃戳了几下,只戳到冷冷的硬硬的质感,就好像……今天小景看自己的眼神……
回到家的两人仍是没有一句交流,慈郎是心里难受,迹部则是疲累加上恼火。两个人自慈郎清醒第一次分房而睡。
到了晚上,躺在床上的慈郎翻来覆去睡不着,胃一阵阵抽搐,让他又疼又难过,想叫人又怕吵到小景休息,小景今天很累了要好好休息。可是忍到半夜,慈郎爬起来冲到浴室剧烈地呕吐起来,晚宴上吃的东西一点儿不剩地全部吐了出来。软在冰冷的地板上,慈郎突然想家了,他突然很想回家,让妈妈揉揉肚子。慈郎慢慢地爬出浴室,他已经没力气站起来了,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只有一个小包,慈郎穿着睡衣就离开了迹部家。
芥川妈妈跟芥川爸爸正在睡梦中,突然听到自己楼下咕咚一声。两人披上衣服起身,打开楼下的灯就看见还穿着睡衣的慈郎正坐在客厅的地毯上,脸色苍白地冲他们笑。芥川妈妈惊呼一声,立刻冲上去抱住了儿子。芥川爸爸则顶着一头卷发大惊小叫着冲到楼上摇醒了美梦正好的芥川哥哥和妹妹:“哥哥,哥哥!妹妹妹妹!慈郎……慈郎……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