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爷爷奶奶告辞回桥沟的老屋后,七安和姐姐就被妈妈催着赶紧洗头、洗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坐在炭火盆前的小靠椅上,等着看春节晚会。
由于房子是刚建的,墙壁四周雪白,房间里不宜再生柴火堆,怕熏黑了墙壁,于是七安爸爸弄了一个炭盆,放炭盆的架子是爸爸自己做的。
炭盆里的木炭燃烧得很慢,上面有些许微烟冒出,七安看着红红的木炭,不禁想着:“爷爷家,这会儿肯定在天井前烤火,大叔叔、大婶婶、小叔叔还有小亲亲他们肯定围坐在火堆前聊天、打扑克,还有烤红薯、烤糍粑,木炭的火很微弱,没有熊熊燃烧的感觉,可又什么办法呢,谁叫他们搬离了桥沟,远离了爷爷奶奶呢。”
想到这里,七安就从厨房里的一个水盆里抓了几块小半月形的糍粑,用火剪搁着,放在木炭上慢烤着。
糍粑是奶奶刚才带过来的,打糍粑需要力气还要器皿,新家这边打不出来。
那是要在一个专门打造的大青石窝里,用一根比胳膊还粗的木棒,将蒸熟的糯米饭捣成饭泥,还要反复不停翻来覆去地捣动,糯米饭泥越捣越黏,而捣糍粑的人也越来越累,满头大汗,中间还需要换人捣,直到饭泥被捣成一个表面摸上去手感光滑的白色扁形圆团,那就是糍粑了,再把糍粑放在像洗脸盆大小的陶盆里,用冷水养着。
糍粑在冬天冷水的浸泡下,坚硬无比,然后将糍粑切成一厘米左右厚的片状,可以用油煎,也可以用火烤。
糍粑在炭火的烘烤下,它在慢慢变软,中间鼓包,七安见状,连忙从厨房里,舀了勺白糖,放到糍粑的鼓包处,再将糍粑翻一面继续烘烤,等白糖化了,软糯香甜的糍粑就可以开吃了。
这是七安家在镇上第一年的除夕,新家没有爷爷家热闹,多了几分冷清,往年除夕的时候,小叔叔会对她说:
“七安,穿上漂亮鞋子啦,妈妈新买的吧!”
七安立马骄傲地抬着小下巴回答:“嗯!”然后特意伸出自己的新鞋子给小叔叔看。
“也许人和动物一样,长大了就要离开父母,独自成家,然后呆在自己家里过年,父母再好,总不能依靠一辈子吧,未来得靠自己努力。”七安一边吃着糍粑,一边在心里这么想:
七安正多愁善感着,厨房里卤汤的香味飘了进来,香味立马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跑到厨房一看,厨房小铁锅的卤汤正沸腾着,冒着热气,里面翻滚着腊鸡、腊肠还有腊肉,卤肉汤散发着极诱人的香味。
她忍不住拿勺子盛了一小碗喝,味道还是和以前在桥沟住大瓦房时的除夕夜里的一样好喝,这让她原本有些失落的心又重新感到安慰,看来妈妈在哪里,家就在哪里,好吃的东西不会因为地点改变。
这些铁锅里的腊鸡、腊肠还有腊肉卤熟后,都是用来款待新年过来拜年的亲戚们。
妈妈卤完肉后还要继续卤海带、卤千张、卤鸡蛋,最后卤藕,因为藕会令卤汤变色,所以卤藕一般放在最后做。
这一天,妈妈会在第一时间砍下新卤的鸡大腿,一只递给七安,一只递给姐姐,可七安并不是很喜欢吃卤鸡腿,她白天中午吃年饭时,吃饱了肉,到了晚上就不想吃肉了,晚上她更喜欢吃卤海带,所以她总喜欢这一天晚上在香味四溢的铁锅里捞出一块正煮的翻滚的海带放在小碗里先尝尝味,边尝边感叹妈妈的菜做得实在太好吃了,这还不算完。
等春节晚会播到一半的时候,七安又去厨房找吃的,她看到妈妈还在干活,妈妈还没有去洗头洗澡,依旧戴着围裙的她,正坐在一个煤球炉面前,右手拿着一个长柄圆勺,勺子搁在煤球炉正中心的煤火上。
妈妈先用冷凝的白猪油渣擦拭一下勺子,给它里面润点油,然后左手拿着盛满了蛋液的碗,轻轻将蛋液倒入圆勺中,右手则不断晃动圆勺使蛋液均匀布满整个圆勺,待蛋液凝固变成蛋皮后,再用筷子牵住蛋皮边轻轻一翻,蛋皮马上换了一个面躺在圆勺里。
这时,妈妈往蛋皮里加入提前拌好的熟肉馅,将蛋边对折,最后在淋上少许蛋液封边,一个胖乎乎金黄色的蛋饺就做好了,煤球炉上的火很微小,温度近乎恒温,蛋皮不容易糊,妈妈耐心地一个接一个慢慢摊着鸡蛋饺。
这一天,七安已经吃过很多美食了,她走过去尝了一下蛋饺后,她感觉味道一般般,就觉得妈妈整这玩意儿吃太费功夫。
等多年后,七安偶然在一本书里看到了煤球炉上鸡蛋饺的做法,她感慨万千……
她那时才感到妈妈做蛋饺时的耐心和煤球炉火候的温柔。
她自己也学妈妈的样子也拿一个长柄圆勺,她帝都的家里没有煤球炉,只有煤气灶,她将煤气灶开到最小,在勺子里喷点油,再加入少许蛋液,晃动勺子,蛋液很快凝固,等她将蛋皮翻面,里面已经有烤糊的地方了,煤气灶的火太硬,没有煤球炉温柔,七安也没有妈妈有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