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下班时间,但办公室仍有不少人因加班滞留,均被夫人的一身煞气吓得不敢近身问候。
苏慧径直闯进董事长办公室。祝庆祥果然还在,躺在会客的沙发上,衬衣睡得皱巴巴的,连睡颜都是一脸疲态。
她嘴唇轻颤,强忍住咆哮的冲动,平心静气后施施然在他身边坐下,柔声把人叫醒:“老公,再怎么样也是一家人,何必这样赌气折腾自己呢?”
祝庆祥的身体在沙发上蠕动了一下,缓慢转醒。
他病得越来越严重。躲在公司不止是因为憎恶苏慧贪婪的控制欲,更是不愿泄露病情。祝烨对祝氏的了解还不够深刻,他能拖一天是一天,争取让变故来得更晚一些,争取多一些时间。
“老公?”苏慧温柔的给他端来茶水,贤惠至极,“最近工作那么忙么?我看你脸色不大好。若是和卓氏的合作那么难推进,那就作罢吧,反正这么多年,没有卓氏的支持,祝氏也都熬过来了。”
祝庆祥接了她亲手泡的茶,却没有喝,随手放在茶几上。自嘲道:“以前熬得过来,是因为我在扛着。”又瞥了苏慧一眼,意味深长的说:“以后我不在了,若卓氏还和现在一样,把祝氏为仇家,你指望祝煜怎么样?”
祝煜躺在病床上的可怜样还历历在目,不仅不见做父亲的心疼,居然还挑此时对他冷嘲热讽。苏慧一个憎恨的表情没憋住,口不择言道:“你什么都怨煜儿没做好。为什么就不想想,如今一个没上过几天学的疯子残废都能代表卓氏说话,为什么煜儿就不行?”
苏慧鼠目寸光又敝帚自珍,从来看不见祝烨的长处,也不肯正视祝煜的短处。思及亲生儿子还躺在病床上,她怒血一上头,不管不顾的说:“你要是比得上你老丈人的一半厉害,我们煜儿也能轻轻松松享福,到处耀武扬威,看谁敢不服!”
“你也知道卓氏厉害……”经年恨意一发不可收拾,祝庆祥的音调骤然升高,怒斥:“那你为什么要得罪卓氏!现在又是什么态度!”
三十多年前,他也曾是滨城商场负有盛名的青年才俊,白手起家,年少有为。后来又得了卓依侬这位聪慧能干的贤妻,祝氏的发展一日千里,业务遍布十五城,铺了半个中国,那曾是他一生中最得意的日子。
是苏慧这个女人缠上了他,害他家破人亡,直至老丈人对他下了封杀令,让他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业务急剧收缩,最后只能蜗居在老家滨城偏安一隅,再不能闯出去开疆拓土。
祝庆祥深知自己难辞其咎,可苏慧恶心的嘴脸还是给了他迁怒的借口。
苏慧彻底收起了贤良淑德的假面,表情狰狞的还击:“怎么就成了是我得罪的卓氏?卓依侬是车祸走的!祝煦是暴病身亡!祝烨是他自己精神失常跳楼自杀!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当年祝庆祥和卓依侬开的是夫妻店。苏慧成功上位之后,鸠占鹊巢,把卓依侬的痕迹抹得干干净净,连她的孩子们都从这个家彻底消失,可谓小三全面得胜的典范。但她虽然有了名分和地位,但这么多年来,祝庆祥始终没有给她曾属于卓依侬的股权。
她永远比不上卓依侬,就像祝煜永远比不上祝烨一样。
这也是她歇斯底里,对祝庆祥有着近乎病态的控制欲的重要原因之一。
她不甘心啊!
“是……”祝庆祥颓然靠在沙发上,喃喃自语:“和你没关系。都是我的错。”
祝庆祥的过错自己知道。
是他将祸水引进家门。所以这些年来,无论卓远航怎样为难,他都没有喊过一声冤屈。
可苏慧呢?她不觉得自己有错,这辈子都不可能认错,而她的宝贝儿子也遗传了和她一模一样的毛病。
祝煜和祝烨都曾是浑身飘着奶香的漂亮婴儿,却因为跟着不同的生母,耳濡目染,长成了天差地别的样子。
娶妻娶贤的道理,他悟得痛彻心扉。
苏慧觉得历来随她摆布的丈夫有哪里不一样了。她后悔方才的冲动,可祝庆祥已经摆出一副不愿与她说话的模样。情急之下,她只好再次使出得心应手的绝招——哭。
“老公,我知道你一直为之前的悲剧自责,也清楚自己不及卓依侬半分,”苏慧哭得梨花带雨:“可你不能因为这些就迁怒煜儿啊!就算你觉得愧对烨儿,也不能任他无法无天,仗着外公的势力,趾高气扬的回来欺负煜儿不算,还险些叫二流子把煜儿打死……”
这是她最擅长的套路,给自己生搬硬套受害者人设,旁人的优秀全成了施暴的武器,祝庆祥才听了个开头,便觉得烦闷不堪。
他站起身来,想往外走。苏慧自然不从,伸手拖住了他,尖尖的指甲陷进他胳膊的皮肉里。
疼痛对于这副将死的躯体来说有些迟钝,数秒之后,祝庆祥才后知后觉开始挣扎,想要甩脱她。
可他才一发力,便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最后清醒的意识是苏慧失控的高声尖叫,他还在想这个女人果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担不了一点事情。
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首都。聚少离多的情侣终于见上了。
盛佳舒用手机点开了数日前卓氏集团发布的官方声明,扔到孔哲君面前,沉声问:“你帮忙的?”
孔哲君心虚的看了一眼,只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