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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蛊之乱后,十五年来,楚州陆氏第一次迈进这个被废太子牵连的姻亲之家。
自从薄氏一事后,谢陵一击未中,没能扳倒慕容皇后,世人原本都以为谢氏完了。可是,没想到反让谢陵得了太子青眼,不知太子在慕容皇后那里如何周旋的,竟然将谢陵的官职不降反升,擢为了门下省纳言,掌谏议、审查政令及封驳诸事。
论品阶,虽然比谢承煊略低了一层,是从三品,但以谢陵的年纪已经是无出其右者。更何况,论起实权,怕是门下省纳言更胜一筹。
就比如谢承煊以为家族遭祸时,向楚州陆氏送去书信,请他们收留初盈,却回音杳杳。但是当谢陵被擢为谢纳言大人后,楚州陆氏急急忙忙带了节礼来探望姻亲、接回“养女”了。
陆氏嫡长子陆临秀,也是二夫人的侄儿,甚至亲自登门,温言笑语来同“表妹”寒暄家常。
陆家已经将“陆初盈”这个名字记上宗谱,可是陆临秀却并不急着将她带回楚州,而是送了些女儿家时兴的玩意儿,道:
“表妹长在谢氏,一朝离分,又怎舍得呢?表妹莫要担心,表哥自然尊重你的意愿。”
偏谢云瑶在旁,闻言急急附和:“对呀,大姐姐在谢家住惯了,干嘛急着去楚州?……啊,对了,过段时间就围猎了!按惯例,文武百官都要去华邑参加春蒐的,陆……陆表哥何不等春蒐结束后再走?”
此话一出,初盈便在心中长叹一声。
傻姑娘,陆家表哥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心思!
大梁原本并不尚武,围猎这种事,全凭每任帝王喜好,并未成传统。而东桓则大不相同,尤其是慕容部,一年四季皆狩猎,光王室举办的围猎就至少有四次:春蒐、夏藐、秋狝、冬狩。每次围猎都是一次小型的排军布阵。
自从慕容迦叶当上大梁皇后,她立意修文必修武,绝不能松弛军备,于是每年必然要于华邑围场狩猎。大梁皇室、王公贵族都要参加,各地还要抽调精于骑射的官兵来京。哪怕后来崇文帝身子逐年病弱,慕容皇后仍然力排众议,硬是将每年春蒐保留了下来。
对于地方官员来说,进京的机会弥足珍贵。若能在春蒐技惊四座,或者搭上京官的东风,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果然,陆临秀微微一笑,温声道:“谢表妹实在聪颖过人,居然这样快就猜到了。正是,我在楚州任中府折冲都尉,此番入京,一是为了接表妹回楚州,一是率领楚州府的精兵来参加春蒐。所以,在春蒐结束之前,只要谢府方便,初盈表妹想住在哪里都可以。”
谢云瑶几乎跳起来,一叠声道:“方便!自然方便的!”
她一手拉着谢随,一手拉着初盈,攥得紧紧的。
谢云瑶自然不想让初盈搬离谢家,只是,陆家表哥这段时间又要住在哪里呢?她不禁望向谢承煊。
三夫人也已经省亲归来,听说陆家登门,早就把客院收拾出来了。转头看向夫君,只待谢承煊发话。
果然,谢承煊却没有留客。
谢承煊道:“陆郎已是折冲都尉,领公职入京,自然要以春蒐为第一要务。现在距离围猎还有些时日,陆郎,还是抓紧操练手下的好。”
陆临秀波澜不惊,只对谢承煊一礼:“多谢谢世叔教诲,世侄亦是作此想法。近日,世侄都与下属住在京郊驿站,那里临近西平县,地势开阔,就是操练起来,也不会践踏良田、毁坏农事之忧。在其位,谋其政,如是而已。”
谢承煊原本对陆家这个凉薄的姻亲不抱期望,可是听完这番话,看着陆临秀不卑不亢的态度,也不禁有所改观。
谢云瑶也拉了拉初盈的衣袖,小声道:“诶,看你这个新表哥,人还挺不错的……倒有些像阿陵哥哥。”
初盈原本心不在焉,陆临秀站在她面前,她都无心细看,只草草行了个礼就退到了一边。
直到谢云瑶提起谢陵的名字,她才抬起眼眸,重新看去。
平心而论,陆临秀人如其名,生得也清俊灵秀。眉目虽不如谢陵那样难摹难画,可是也算上乘,一袭鸦青色杭织竹纹圆领袍,外罩白狐皮大氅裘衣,着目一股诗书文气。若非双腕之间束着护腕,紧了袍袖,还真看不出他是个武官。
鸦青色,竹纹袍,也是谢陵少年时常穿的衣裳。
谢云瑶虽然性情开朗,可是平日并不爱跟贵女们交游,嫌她们礼节繁琐。谢承煊又一直低调处事,与谁都私交淡淡,是以谢云瑶连同辈世家子弟的面都没怎么见过。
家里骤然来了个俊俏的表哥,为人处事上又像阿陵哥哥那样的君子,谢云瑶不禁多看了两眼。
初盈却转瞬便收回了目光。
其实谢云瑶说得并不错,陆临秀噙着温文笑意站在那里时,确有几分谢陵赴任塞北前的影子。
可是初盈看着那熟悉的鸦青色,脑海中浮现的却不是曾经温柔的少年谢陵,而是……
烛火摇动中,赤金面具下的凉薄嗤笑。
泪水涟涟时,那枚抚上她下唇的指纹。
再到那句,漠然似陌路的……
“既然谢大小姐已经从谢氏宗谱中除名了,那便送她回楚州陆氏吧。”
和眼前陆临秀身上的虚无缥缈的故人旧温柔比起来,那个冰冷的、绝情的,几乎不像谢陵的谢陵,更加真实,更加令初盈心头酸涩难言。
谢云瑶只是